倚秋的班来看护聂双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虽然聂双一直嚷嚷着她的伤不严重完全可以出院了,但看着护士换下那一张张被血浸透的纱布以及依然在流血流脓的伤口,三人均表示没听见,并且在她企图用手将头上的绷带扯下来时,还给她的两只手都绑上了约束带。
半夜时,他们所在的神经外科从急诊科转入了一位昏迷的病人来,刚好安排到了聂双这个病房,聂双旁边的一个空床位。值夜班的医生跟护士都进来看了这位新病人的情况,原本有些睡意的赵茗一下被这动静吓清醒了。
那位病人的几位家属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赵茗揉了揉眼睛,看到聂双正一脸好奇地歪着身子往那拉起的帘子里面瞅呢,便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向聂双问道:“你要不要耳塞?我听你师兄说你今天白天都没怎么休息,一直在看电视,你不好好睡,可就出不了院了。”
聂双尴尬地将探出去的身子收回被窝里来,回道:“不要。”
赵茗瞥见那隔壁床刚送进来的病人,他整颗头都是血肉模糊的,完全看不清五官了。赵茗被这副样子吓得后退了几步,顿时觉得聂双变得顺眼了起来。他转头向门外的家属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站在门外的男人叹道:“他半年前就疯了,来之前就一直拿着菜刀砍自己的脑袋!我们把他手里的菜刀抢了过来,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那血一下流的稀里哗啦的,我们就赶紧把他送来了!”
医生跟护士检查了生命体征后便走了出来,他们一下围了上去,一边跟在医生的后面一边问着:“医生医生!他还能活吗?”
围着的帘子拉开了一些,赵茗将板凳搬到了靠墙的一边,坐在板凳上缩成了一团。一阵吵嚷声后,医院里又安静了下来,隔壁床的病人家属留了一个在床边看着病人,赵茗往外看了看电子钟显示的时间,看着聂双都已经闭上了眼睛后,他也合上了有些疲惫的眼皮。护士来换吊瓶的脚步很轻,轻到饶是最近已经神经衰弱的他也没有被吵醒。
被他带来的灯盏依旧立着一簇温暖的火苗,火焰轻轻摇曳着,除了过道里的灯还亮着,每个病房里都关了门熄了灯,唯有聂双这间病房,护士走时关好的门却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股冷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聂双掀开了眼皮,看着一团黑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原本是一头朝向隔壁床的方向,却在路过她的床位时停了下来。她想伸出手来揉揉眼皮看个清楚,自己的手却被约束带紧紧地拴在了床挡上动弹不能,她只得使劲眨了眨眼睛,那只黑影却飘到了赵茗的身边,立在了那盏灯前。
聂双皱了皱眉,紧紧地盯着那黑影道:“去去去!”
那道黑影又飘去了她的床脚,向着隔壁床飘去了。她伸直了脖子透过帘子的缝隙向隔壁床看去。那团黑影压在了病人的头上,一丝丝白色的气体从他的头顶上冒了出来,全都被那团黑影吸入了身体里。原本昏睡的病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抬起了他的手来覆在了被包扎好的额头上。聂双恨恨地看了看自己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护士推开门,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聂双立马闭上了眼睛装睡。护士打开了隔壁床的灯,拿了一袋药水来换下了已经空了的吊瓶,当聂双等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再伸直了脖子往隔壁床看时,那位病人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的手已经放下去了,他身边的黑影也不见了,倒是这人的眼角流下一滴血水来,染红了他的枕头。
当护士来给它换药时,这才解了她的约束带,她眨巴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着护士姐姐道:“能不能不要捆住我了呀?”
护士姐姐看了看她,笑了笑,收回了手来道:“那你可得保证不扯头上的绷带。”
聂双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来:“我知道啦!我保证不碰它!”
护士姐姐点了点头,将解下来的约束带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端着资料盘走了出去。聂双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腕,伸手去掀开了帘子,隔壁床的病人听见声响后皱着眉转过头来,她向他问道:“你是做了什么进来的?”
他张了张嘴发出了细弱蚊蝇的声音,眼角流下一滴血来,他透过聂双看到了聂双身后那床头柜上那盏灯,他嘴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起来。
他哭嚎着:“火!我脑袋里有一团火!灭掉,把它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