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有些奇怪。
以上是传说中的记载。
事实是,如今上古凶兽,除了白鹿青崖间还有一只肥遗,其余都没了消息。
怪鸟叫唤一声,算是承认。
“那…我是谁?”
程安井不觉得,她有那样大能耐,可以当上古凶兽的主人。
凶凤顿时来了精神,语气越发激动,冒出的词汇也断断续续,仿佛能将他口里君上的伟大称号说上十万八千年:“君上…天地第一,司刑杀,平天下,斩恶鬼…守四方太平!”
……
……
它在那边说着,这边程安表情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
从沉思到恍悟,唇角抽动,再到最后的面无表情,仅仅过了一息。
她就说嘛!
“你说,我是,谢湛?”最后那两个字让她咬得用力,近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
“君上名号……莫敢不从……”
果然,凶凤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如当年最初缔结契约,发出一声嘶哑的啼鸣:“诛杀,奸邪……”
“……”
程安悟了。
这眼前的怪鸟瞎了眼睛,看起来神志也惨遭荼毒不浅,恐怕辨别不清他人样貌。
她日前被困在玉宸殿那样久,谢湛要是想在她身上留下神识标记简直易如反掌,估计,凶凤当是将这缕气息错认。
想到此处,程安轻轻啧了声。
她就说南诏时,谢湛怎么这么轻易放自己回去了。
感情是留了抹神息在她身上啊。
凶凤失去视觉,没听到声音,颤巍巍地半起身,鸟喙向地,做出恭敬的模样:“主上…凶凤甘愿领罚。”
“领罚?为什么。”
凶凤这次话吐清楚了,像是磨炼千万遍一样忏悔:“凶凤害主上陷冰牢受剔骨之刑,凶凤理应受罚。”
“……”
冰牢?剔骨?
程安忽的想起,在玉宸殿竹简里,看到谢湛同神族对峙。
她轻咳一声,故作深沉:“何出此言?”
凶凤一抖翅膀,因为在地下待太久,脑子井不清晰。
往日那些事情便一五一十都抖露出来。
很久之前,谢湛不知何故同神族起了争端。
神族欲杀谢湛,奈何谢湛为神族第一人,实力无边,众神拿他完全没办法。
后来,神族控制了谢湛的坐骑凶凤,将他引入结阵,致使他法力尽失,即使如此,神族还是杀不了谢湛,只能折了他数根肋骨,关进了冰牢。
程安在玉宸殿玉简里看到的那一副画面,也应当是这个时候的事情。
谢湛进入冰牢时开始,凶凤便再未见过他一面。
“后来呢?”程安听到这里不禁皱眉,“你又为何瞎了双眼?沦落在了这里?”
凶凤空洞洞的眼眶竟渗出鲜红泪珠来,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君上…覆灭神族时,凶凤想助君上。为恶鬼劫持…刺瞎了双眼,不能谢罪……”
“……”
再听到这个消息,程安已不奇怪了。
原先她对曲无谋的话,还有些许存疑。现在看来,确实还真是谢湛自己屠的自己的族人。
程安暗道。
也确实是他那般冷情之辈做得出来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神族做了什么。
程安细细打量眼前的凶凤,见它一身结痂又化脓的毒疮还在流血,本该光鲜亮丽的毛皮彻底灰暗,身上处处重创,几乎濒临极限,不需多想便能猜得出对方经历。
神族覆灭已有万年,凶凤失却视力,只能感知到自己周身围绕着一圈又一圈前所未有的恶鬼,八成是思及谢湛厌鬼,便在此处同那些海葵怪耗了数万年。
“恶鬼越杀…越多……”凶凤声音越低,却压抑着不甘心。
……
因为害主人身处险境的愧疚,它就在这里自我折磨了上万年?
程安见大鸟耷拉翅膀,浑身狼狈,不由得心生几分同情:“我倒是想问问,你既然知道,你的君上屠杀母族。他又有什么值得你谢罪的?”
“君上,定然有用意。神族,该灭。”
“该灭?”
程安冷笑一声,摇摇头。
这凶凤也是谢湛的老脑残粉了。
联想往日。
她和谢湛,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哦,不。百步笑五十步。
灭族和屠城性质一样,无论如何,任何人都没有至群体于死地的理由。
当年,只是‘有传言’说她程安屠城,加上仙门调查,自己便被迫成了过街老鼠。谢湛实打实灭了自己整整一族,一手缔造诸神黄昏,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程安提不起多大兴趣,只是冷笑几声,暗叹天道不公,便将注意力放回眼下。
“你有找过出去的法子吗?”
程安皱着眉瞧眼前的景色。
她从未来过鬼渊深处,对她而言,这是鬼界这张地图上少有的迷雾。
她向四周望了望,东南西北,皆是一片空荡荡的砂砾,灵力稀薄,四周平整到只有沙黄,连方向都判别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