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低低地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江哲目光几分有兴趣地看过去:“二哥和你讲过?”
“讲过一点,”苏芷说道:“他只说他八岁的时候搬到外婆家住了五年,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想不想知道一点程怀瑾的过去?”江哲站起了身子,一手拎起自己的外套,一手搭在了苏芷的肩膀上,声音清亮:“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以前读书的地方。”
京市三环以内寸土寸金,毫厘必究的地方,也耐不住资本的奢侈。草皮铺到一望无际,浅黄色的砂岩建筑坐落其间。
江哲的车一路通畅无阻地驶入校园,最后停在了一座教学楼的后面。司机在车里等着,江哲带着苏芷下了车。
“你和程怀瑾不太一样。”苏芷一下车就说道。
“哪里不一样。”
“他出门几乎都是自己开车,很少用司机。”苏芷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
江哲落后她半步,“他这人一直都是这样,能自己开车绝不会用司机。”
“为什么?”苏芷回头看着江哲。
江哲笑笑:“也许是谨慎吧。”他随后拍了拍她肩膀:“这边走。”
两人很快步行到了一家露天的咖啡馆,江哲问她喝什么。
“你有什么推荐的吗?”苏芷没看面前密密麻麻的菜单。
江哲笑了笑,转头向服务员说道:“两杯flat white。”
两人随后坐到了一处空位,江哲几分舒适地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色:“好久没来了。”
苏芷也早已忍不住,直接问道:“你和程怀瑾当年一起在这里读的书吗?”
江哲点点头:“这里小学初中是合并在一起的,不过他读完小学就回北川了,因为他父亲那时下乡结束,也就把他接回去了。”
“他父亲在乡下呆了五年吗?那么久?”苏芷之前听到这里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没想到程远东居然在乡下呆了这么久。
“也可以说是被下放。”江哲将送上来的咖啡递了一杯到苏芷的面前,“具体原因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程怀瑾就是因为这样才被送到他外婆这里的就好。”
“所以你们也是这么认识的?”
“是。”江哲抬手喝了口咖啡,“我没和你说,我家和他外婆家一条马路之隔。第一次看见程怀瑾是我父亲带着我去陈家做客。我母亲那时刚和我父亲离婚,我叛逆得厉害,你猜我下了饭桌后跑到陈家哪去了?”
苏芷听得入神,眉头都微微蹙起:“哪里?”
江哲似是回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他目光看着远处的风景笑了笑,回头说道:“我不小心跑进了他们家的祠堂。”
苏芷眉头更深,她总觉得“祠堂”像是某种时代久远的东西,竟不知程怀瑾外婆家还有那样的东西。
“他外婆家家大业大,深信家族力量,有祠堂也不是什么怪事。”江哲手指握在咖啡杯上,又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程怀瑾。”
“他一个人跪在那间屋子里,一回头也看见了我。”
那个下午,江哲告诉了苏芷他是如何和程怀瑾认识。空旷昏暗的祠堂里,两个小男孩长久地对视。江哲瞬间忘记了他是为何要跑出来,只鬼使神差地踏进了这间屋子,反手阖上了门。
江哲害怕程怀瑾把他闯入别人家祠堂的事情告诉他父亲,程怀瑾也威胁他不准把这里有只猫的事情说出去。
后来,江哲频繁地出入陈家。
他们曾经在那间背负“罪罚”、“羞愧”和“悔过”的屋子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
那只黑色的小猫被他们共同抚养。
也终究消失在一个已无法忆清的傍晚。
苏芷这才知道,他那天为何随口说道还不如养只猫。
他是真的曾经养过一只。
“那只猫后来去哪了?”离开时,苏芷问道。
江哲开口让司机往回开,他侧脸看过来:“消失了。”
“怎么消失的?”
江哲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车子一路平稳,江哲将自己那侧的窗户微微开启。干燥的北风顺着缝隙挤进,苏芷转头去看他。
“你知道二哥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忽的,江哲转过头来。
车子汇入了高架,敞开的窗口刮蹭出呼呼的风声。
苏芷嘴唇有些谨慎地抿起。
江哲背光看着她,昏暗的目光里,有细碎的难以察觉的情绪涌动:
“因为他知道寄人篱下如何叫人心灰意冷、小心翼翼,所以他对你好,不想叫你再经历一遍。”
那天晚上,江哲陪着她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去,回家的路上特意带她看了一眼陈家。
不过也只是一眼,陈家院墙高大,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她也不想看。
江哲其实并未如何描述程怀瑾是怎么跪在那间昏暗的祠堂的,可是她脑海里,无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深夜回来一个人坐在花园里。
与那时跪在祠堂里,是否是同样的心境。
被困住,被压制。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所有的愤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