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族长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咳嗽一声,“你们跟秦遇的事,老夫有所了解。”
刘父躬身一礼:“秦族长,是在下教子无方,今日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秦族长捋胡子的手一顿,斜了秦崇恩一眼。
族里跟张氏有嫌隙,当年秦族长没有第一时间出面,本就无理在前,现如今真是拉不下这张老脸,只能让秦崇恩帮忙周旋。
刘家这事做得不地道,如果对方死不认错,秦家族里肯定会出面帮秦遇讨一个公道,也向他卖个好。
但现在刘父姿态放得低,他们再抓着不放,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再者,刘氏族人那边也不是吃素的。
秦崇恩笑道:“刘兄这话太严重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脸色也严肃起来:“刘兄身为童生,念的书肯定比我一介商人多,应知玉不琢不成器,孩子不下狠心教导,移了性情,将来带累家人,悔之晚矣啊。”
刘父连连称是。
秦崇恩望向刘氏族老:“在下倒是有一个提议。”
刘族长:“你说。”
“刘文杬本意非善,但到底年岁不大,这样吧,罚他二十竹板如何?”
这是秦崇恩私下跟秦遇商量过的,既能出口气,又不至于跟人结仇,还能落个大气的名声。
秦崇恩话一落,众人下意识看向秦遇。
秦遇望向张氏,飞快眨了下眼,张氏垂眸:“族兄所言有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很快有人拿来了竹板,执行的是刘家族老,当众对着刘文杬笞打,二十板之后,刘文杬一张脸都疼白了。
没人在意他,里正让小儿子递上一个钱袋子。
正是之前刘父给张氏,张氏没收,转交给里正的那个。
里正劝道:“这是刘家人的一点心意,你们也莫要推辞了。”
秦遇起身对众人拱手,然后对刘父道:“您的诚意,我们已经看到了,也接受刘文杬的道歉。但这银子我们真不能收。”
“我与刘文杬原是同窗,多少有一两分情谊。再者,我家的损失,先前动手的恶人已经赔了。现在刘文杬罚也受了,我跟我娘心里最后一点不适也散了。”
“您若执意要补偿,反倒是叫我们为难。”
他不疾不徐,谈吐有度,叫人信服。
里正同两边族长对视一眼,最后没有再劝,把钱袋子还给了刘父,两族之间的小摩擦就算了了。
秦遇和张氏也出言告退,今日这一出,几方人马都各有思量,但无一例外的都对秦遇另眼相看。
会念书的人不少,但会念书的同时还通于世故,且年岁还小的人就稀罕了。
刘父的姿态的确放得低,但最后送银子何尝不是给秦遇挖坑。
以后时间长了,就变成刘文杬虽有错在先,但秦遇也咄咄逼人。
偏偏刘父的行为还挑不出错,他儿子做错了事,他送钱赔偿也错了吗?
稍微眼皮子浅点的,或者气性大的,就入了套。
刘父在试探秦遇,可惜结果不如他想,今天一事后,应该会老实了。
秦族长回去后,思量再三,把当初跟张氏争豆腐铺子的几人叫了来。
………
太阳东升,绚烂的阳光晃得人眼睛花。
张氏低着头给客人装豆腐,头顶响起一道声音,“妹子,近来可好啊。”
张氏抬头,看见来人眯了眯眼睛。
来人与张氏年龄相仿,眼睛细长,眼珠子不安分的转着,一脸精明相。
张氏把豆腐递给客人,另一手收了钱,不咸不淡道:“你要买什么?”
来人讪笑:“我买豆干,给我来三块…不不…五块!五块豆干!”
接了东西,付了钱,对方把篮子往前一推,“遇儿那孩子考上童生了,我这个当伯母的没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地里出的,别嫌弃啊。”
随后匆匆离开了。
张氏看着篮子里的鸡蛋红枣芹菜,还有一条肉干,不禁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这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啊,铁公鸡居然拔毛了。
第29章 县学
落叶泛黄,吹来的风中悄然有了凉意。
秦遇持笔在纸上书写,是孝经里的一段内容: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注】
最后一笔落成,将毛笔搁在笔架上。
张氏这个时候进来,看到儿子面前写的工整有序的毛笔字,忍不住道:“遇儿写的字真好看。”
秦遇弯了弯眉,待张氏欣赏够了,忙其他事情后,他才看着纸张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练字遇上瓶颈期了。
其实不止练字……
他垂眸,无意识摩挲了下手指,想到前些日子去参加文会,跟人讨论的内容。
他原本十拿九稳的经义,经过别人的讲述,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他当时还想继续讨论,结果那人被其他人叫走了,留下秦遇在原地抓心挠肺。
如今,谭秀才委婉建议秦遇多看书,读的多了,或许就理解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