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居云岫眼底的树影跟着摇曳,战长林在耳边道:“夫婿离开家后,走进一家酒楼里,点了一桌好吃的饭菜,坐在角落里借酒浇愁,他的朋友听说此事,都赶来陪他喝酒。有人夸他娘子贤惠,劝他赶紧回家,也有人损他娘子心眼小、脾气大,叫他千万要扛住,绝对不能先低这个头……天亮的时候,他所有的朋友都喝醉了,醉倒了,只有他一人清醒地坐在角落里,既睡不着,也醉不倒,店小二来问他要不要添酒加菜,他也不要,又坐了一会儿后,太阳爬到中天,他从朋友屁股底下拽出自己的行李,回家了。”
居云岫鄙夷道:“不是走得头也不回,扬言再也不会回去吗?”
战长林道:“是啊,可是他们‘同心夫妇’啊。”
居云岫不懂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
战长林道:“所谓‘同心’,就是所有喜怒悲欢、饥饱冷暖都是用同一颗心来感受。他离开家后在酒楼买醉,虽然有酒有肉,但是越喝越渴,越吃越饿,因为家里的娘子跟他吵完架后什么也没喝,什么也没吃。他睡不着,是因为娘子还没有睡;他醉不倒,是因为娘子不喝酒;他心里难受,是因为娘子也还在难受着……他当然只有回家哄娘子了。”
居云岫盯着窗柩,半晌,评价道:“好无趣的故事。”
战长林问:“想睡了吗?”
居云岫目光仍然凝在窗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质疑道:“他哄,他娘子就会好吗?”
战长林道:“他有很多种哄法嘛。”
居云岫道:“什么哄法?”
战长林道:“他给他娘子说故事,说,有一对同心夫妇……”
居云岫一眼瞪过来。
战长林笑。
帐里烛光昏黄,战长林这一笑明朗清爽,雪白的虎牙露在红唇底下,竟然有些可爱,有些憨傻,让居云岫一下想起了很久以前那个干净爽朗的少年郎。
战长林笑着,触碰到居云岫深邃的目光。
树影婆娑,烛光朦胧,两人目光汇于明暗交界,忽然都安静了。
居云岫移开眼,望回剪影簌动的窗柩。
战长林收住笑容,突然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第45章 . 船舱 “乖,睡吧。”
战长林一骨碌坐起来, 身板笔挺,带起一阵风,可袒露在外的臂膀、胸膛上明明都还缠着布条。
居云岫到底喝了酒, 虽然神智不算昏惑, 但反应多少是有些慢的, 突然看他这样雄赳赳地坐起来, 一时愣了。
战长林的被褥盖着下半身不动,道:“我是光着的, 现在要下床去穿些衣裳,你要不想看,记得闭上眼睛。”
“……?!”
居云岫匪夷所思。
一刹那间,熟悉的、陌生的画面纷至沓来,两个声音在脑海里交战,一个叫嚣着:“他睡觉喜欢打赤条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另一个叫嚣着:“这混账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居云岫脑仁嗡嗡发胀, 不及反应,战长林掀了被褥。
居云岫大惊。
烛火一晃, 战长林下床来, 果然是赤条条的, 整个人就只受伤的地方缠着布条。衣裳搭在屏风左侧的衣架上,战长林先把裤子穿了,拿上衣时,回了下头,看到居云岫抱着床柱, 头朝向床内埋着,耳根连着脖颈全红了。
战长林:“……”
烛灯在床边绣墩上晃动,战长林心虚地走上前, 低头吹熄了。
“我穿裤子了。”
他试探着提醒抱柱的居云岫。
居云岫仍然紧紧地抱着床柱,声音明显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滚吧。”
战长林挑眉:“你看到了?”
居云岫一巴掌打过来,被战长林捉住手腕,顺势一带。
身形一转,居云岫面朝战长林站住,手下意识要寻找一个支点,被战长林抓住,按向他伤势已愈的左肩。
烛灯灭了,屋里夜光凝霜似的铺陈着,居云岫神魂未定,盯着战长林神光炯炯的眼睛。
战长林笑:“信我一回吧,哄不成你,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说完,居云岫突然感到身体一轻,竟是被他拦腰抱了起来,越窗而去。
已是三更,偏僻的小县城里阒如无人,战长林抱着居云岫,施展着轻功跃出府衙,来到靠街的码头上。
三艘乌篷船泊在岸边,船家不在,应是在旁边的草屋里睡下了,战长林选了最大的一艘,抱着居云岫登船入舱,再出来解下缆绳,拿起船桨一划,乌篷船立刻顺着水流飘离码头。
水波打在船畔,缓缓把船送入湖心,夜风携着淡淡的水腥气吹在脸上,战长林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后,放下船桨,掀开帘幔,对里面的人道:“可以出来了。”
居云岫坐在船舱里,眼神比刚刚混沌了些,唯独那抹犀利的冷意没有变。
战长林便又朝夜空望一眼,发出“哇”一声感慨,再次看回舱内时,目光里多了些许怜悯与可惜。
居云岫转头,推开身侧的船窗。
战长林:“……”
船身微晃,夜风扑面而来,撩动鬓边碎发,居云岫靠窗而坐,望着漫天星辰,目光倏而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