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舒瑾到廊下,送他回房间。
舒瑾忽而又问:“母亲既未责怪于你,为何你在正院留得那样久?”
卫灵儿:“……”
“大表哥。”她扶着舒瑾站起身,又扶他在床沿坐下。
卫灵儿俯身去看舒瑾,一双眸子几乎与他平视,眸中含笑,颊边的小梨涡乖巧可爱,说出的话却透出狡黠:“傅太医说过,思虑太多会影响身体的恢复。”
“大表哥,我觉得你现下便属于思虑太多。”
舒瑾看着她哄“卫枣儿”那样伸出手,摸一摸他的发鬓,“不想了,先好好休息,好吗?”
发丝传来异样的感觉。
那异样之感却偏偏转瞬即逝,是她已收回手。
刹那间,细白的指尖似从他颊边划过,将碰未碰。
那双明亮的眸子却仍看着他,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他的一个答复。
“……”
“哦。”
舒瑾垂眸,复抬了眼。
得到回答的卫灵儿不再看着他,含笑直起身子:“那我去喊夏橘夏栀来服侍你梳洗。”
她转身往外走。
坐在床沿的舒瑾望向卫灵儿的背影,眸中戾色闪过,又很快弯了下嘴角。
罢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诱骗,被她敷衍。
……
夜里,邺京下起一场秋雨。
薛念兰站在窗边,听着雨水拍打庭院里草木发出的声响,兀自想事。
微凉的夜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屋里,直吹得雨丝扑面。
徐嬷嬷自外面走进来,见薛念兰站在窗边,上前劝道:“夫人,夜里凉,风吹多了仔细生病。”
“老爷来了。”
徐嬷嬷低声又说得一句,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薛念兰转过身去。
是舒衡进来里间。
薛念兰不紧不慢走上前去:“老爷。”
舒衡颔首,看一眼薛念兰,径自走向罗汉床去坐。
薛念兰跟在他的身后。
放在往日,舒衡过来正院,薛念兰必是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迎上去。
但今天她实无那样的心情。
国公爷来是为着什么,她能猜到几分。
但在这些事情上,她是必不可能、也绝无可能退让的。
徐嬷嬷趁机将窗户关好便领着里间伺候的丫鬟一起退出去外面。
舒衡和薛念兰分坐在罗汉床上,却彼此无话。
里间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郁。
周遭陷入寂静之中,唯有外面渐大的雨声越来越清晰可闻。
薛念兰沉默替舒衡倒一杯茶,搁下茶壶之后,又沉默过一会儿,出声说:“我晓得老爷一直想替大公子寻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故而从不曾生过其他的心思。灵儿同大公子亦是清清白白,请老爷放心,万不会影响大公子说亲。”
“我也一直在为灵儿留心好人家。”
“虽说卫家门第比不上舒家,但要帮灵儿寻个清白人家、让她当个正经夫人,也是没问题的。”
“我是灵儿的姨母,必不会糟践自己的外甥女。”
“同样不会教她去做些攀龙附凤之事,叫人从此看轻了。”
一句又一句话闯入耳中,舒衡双眉紧皱。
他手覆在茶盏上,手指微动,顿一顿才端起那盏茶,喝得一口。
舒衡缓缓道:“我来,不是想同你说这些。”
薛念兰没有看舒衡,她眉心微蹙,抿了下唇说:“灵儿当初替大公子挡鞭,确有不妥,但老爷也该晓得,灵儿当时的一番话不错。”
“大公子幼时,纪夫人早早去了。他早慧,晓得我非他亲生母亲,才一直同我关系有些疏离,但大公子却极喜欢老爷,背下一篇书,便要去找老爷,要背给老爷听,想博老爷夸奖。可是后来……”
“灵儿失了父母,知晓死别之苦。”
“老爷那样对大公子动家法,大公子要如何同老爷亲近?”
一旦心生怨恨,这父子亲情何在?
无外乎是这血缘斩不断,可旁的,却也再没有了。
薛念兰到底没有把话说尽。
她只道:“若老爷认为灵儿胆大逾矩,冲撞老爷,想来有我纵容之果,老爷连我一起罚便是。”
舒衡感觉得出今日的薛念兰和往日的不一样。
放在往日,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他想起老夫人白日里对他的告诫,在薛念兰话音落下时,忽地站起身。
薛念兰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去看舒衡。
舒衡抬脚要往外走,身子已背过去。
薛念兰也起身,她看着舒衡高大的背影,看他鬓边乌发里藏着一根白发,眸光不由得闪烁了下。
“念兰,这些年,辛苦你。”
舒衡留下这么一句话,不待薛念兰反应过来,大步离开。
薛念兰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回神。
她手掌轻抚胸口,徐徐吐出一口气,方才她还以为舒衡要发怒。
不过,她不需要这一句所谓的辛苦。
但老爷既这么说便是不会迁怒责怪灵儿的意思。
薛念兰真正松一口气。
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