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眸光一凛,语声微沉:“我见你郁郁寡欢,因那卫家小娘子在,甚至不敢去和舒家的大公子和两位小娘子打招呼,便想去为你讨个公道说法。”
谁知道被自己的妹妹骗得好狠。
“卫家小娘子说是冯家的四小姐提议让你们比试投壶,为何你不曾说?还有,虽然那卫家小娘子门第不高,但你怎能因此而言语挖苦?这般做派,何来贵女风度?我见她淑雅娴静,性子温和,应不会是难相处的人。何况她是父母遇难,才不得不来投奔自己姨父姨母的!我这一次真在舒家大公子面前丢脸丢得狠了……”
林盛不停数落着林薇,林薇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想到此时的舒瑾可能如何看待她,她挺直的背脊垮下来,神色落寞。
林盛说得半天,见林薇在发呆,不由恼道:“五妹你在听吗?”
林薇垂下眼,没有应声,只觉得欲哭无泪,欲恼无言。
……
林盛离开之后不久,眼瞧空地上人少了些,卫灵儿便带着卫昭去放风筝。舒静怡想邀请舒瑾一起去骑马,但舒瑾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了,让舒静怡和舒静柔去玩,她们两姐妹遗憾中相携去而去。
舒瑾独自留在桃树下。
他慵懒坐于案几旁,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闲闲执白釉杯盏,阵阵清风吹拂而过,吹得他身上一袭宽大衣袍衣袂飘飘。如是郎君,本便面如冠玉,朗目疏眉,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越认为舒家大公子若清风朗月,乃天人之姿。
然而舒瑾能得那么多世家公子哥儿的拥簇自不会是因为他生得好看。
也不会单纯因他的国公府世子身份。
实际上,他年少时便因写得一篇篇炳炳烺烺的文章而才名在外,邺京皆知舒家大公子文采斐然。
何况其又师从明镜门的主官徐阔,武艺高强。
舒瑾这些年虽然在邺京沉寂了下去,但无人轻视于他,不提今上似乎对他颇为青睐。外人眼瞧皇帝陛下欲他入明镜门,被拒却不恼,连今上都是如此态度,有脑子的当然也就只盼着与他交好。
可惜“天人”此时一门心思忙于观摩卫灵儿和卫昭放风筝。
小马风筝高高飞上天,与四周的“孔雀”、“燕子”、“蝴蝶”之类的风筝相比可谓独具一格。
舒瑾也不知她为何挑了这么个风筝给“卫枣儿”。
难道是因为今天新得的那两匹马?
不过,舒瑾觉得卫灵儿确实一直都有意不把“卫枣儿”培养成世人眼中的大家闺秀。他从程夫子口中了解到,“卫枣儿”去学堂上课,课上总是十分认真,布置的背书、练字等课业,也常常要比一同上课的少爷们都完成得更好。
除去“卫枣儿”勤奋好学,与卫灵儿的督促定是分不开的。
卫灵儿也费尽心思让“卫枣儿”习武。
不是随便学些拳脚功夫,而是盼着“卫枣儿”武艺高强。
所以在他养伤期间,也一日不歇让“卫枣儿”按他教过的那些自己练习。
和“卫枣儿”年龄相当的孩童里,如她的只怕没有几个。
但并非不能理解。
她们一对姐妹,无依无靠,又不能事事指望姨母,唯有自己努力立起来。
一时又想,卫灵儿的父母大约也从不曾非要她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因而她才能有那般坚韧的性子,能抗得住那么多事情。
舒瑾想着这些,不紧不慢端起茶杯。
白釉茶杯递至唇边,一口热茶下肚,听见一道怯怯弱弱的声音,喊他:“舒、舒公子……”
舒瑾抬眸,一名小娘子正站在他面前不远处。
位置挑得极好,恰把本在他视线中的卫灵儿和卫昭挡住了。
“有事?”
舒瑾搁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问。
林薇逆光而立,有一些看不清舒瑾脸上的表情,她也不敢仔细去看。
光是要站到舒瑾面前,她便觉得被什么抽光身上力气。
可不来解释怎么办呢?
舒瑾已经知道赏花宴上发生的事了,又或者卫灵儿早便告诉他。
总之,他目下大概很看不上她。
她不愿意被他那样看。
林薇暗自咬唇,鼓足勇气开口:“我想道个歉。”
“那一日在沛国公府的赏花宴,我确实有不对之处,但我并非有意,望舒公子见谅。”
赏花宴?
听她提及此事,舒瑾终于正眼看林薇,辨认出她是林家的五娘子,林盛口中的五妹妹,以及,赏花宴上故意刁难卫灵儿但在投壶比试中惨败输给了卫灵儿的人。
但这所谓的道歉。
她是不对,不该无缘无故刁难人,叫人难堪,更不该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可诚心道歉也不是对着他一个无关的人道歉。
舒瑾手指轻敲了下案几,似笑非笑:“林五小姐是说,想要为那一日赏花宴上的事道歉?”
林薇点点头,声若蚊呐:“是。”
舒瑾轻唔一声,微微偏过头吩咐夏栀:“去请灵儿表妹过来。”
林薇听言惊恐抬起头。
舒瑾笑问:“怎么了?不是要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