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当食案端到萧衍面前的时候,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密密麻麻地罗列,总共不下二十道菜。萧衍倒是不知道,膳房还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他平日吃汤饼和蒸饼最多,有时遇到节庆,便会多加几个菜,太后那边也是如此。
以前听说士族奢靡,一日三餐所费万钱,他还觉得夸张了,吃能废多少钱。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看看他的皇后,便觉得万钱一点都不夸张。
“你们娘娘,平时都这么吃的?”
竹君点了点头,小心地问:“陛下是不喜欢这些菜色吗?婢子再去换些来。”
竟然还有?萧衍抬手按了按头,拿起筷子,“不必,朕就吃这些,叫膳房再做两碗汤饼过来。”
光是吃菜,哪能吃得饱。
用完晚膳,萧衍又命苏唯贞去中斋把奏疏都拿过来。
堆积了几日,那奏疏已经变成一座小山。
夜里,总算是凉快一些,不再需要放置冰块,萧衍便借着几盏烛灯,一本本地看奏疏。他看得很快,朱笔划几下,写几个字便是一本。
苏唯贞听了内侍的禀报,走过去对他说:“主上,左仆射和郗家娘子来了,好像是为了郗家郎君的事。”
如果只是郗微来了,萧衍未必要见。但是郗超亲自来了,萧衍就不得不见。
他看了寝殿一眼,起身道:“回中斋。”
里面的王乐瑶其实已经听到了。
四下黑沉沉的,先前为了让她安睡,萧衍把寝殿里唯一的那盏灯烛吹灭了。
“竹君。”她虚弱地叫了声,跟这个武夫在一起,真的是体力活。
竹君等人原本就在候着,听到她的声音,赶紧进来。
“娘娘您没事吧?”竹君紧张地问。
王乐瑶笑着摇了摇头。竹君看到她身上除了膝盖有团青紫,其它地方确实好好的,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到了夜晚,王乐瑶穿得比较轻便,她所谓的轻便依然是上裳下裙,完全可以出门的状态,只不过发髻梳得简单一点,只斜插了一根衔珠凤簪。那颗珍珠垂到她耳侧,行走时摇曳生姿。
王乐瑶到了殿外,吩咐竹君去准备晚膳,问道:“陛下吃过了吗?”
竹君点头,“吃过了。”
风卷残云一般,有些菜都没看清楚,就空盘了。而且陛下很能喝水,一罐子的水,几乎是咕咚咕咚灌下去,两下就没了。
王乐瑶略略出神,这些日子在宫里,时常有一些流言蜚语,都说她像郗家娘子,然后又说郗家娘子跟陛下是打小的情分什么的。她自然知道是谁的手笔,只是不愿意去计较。郗氏女想进宫就让她进吧,甚至她可能还想要皇后这个位置,有本事就来拿。
郗氏女不过是想用郗家往昔的情分,逼萧衍就范。
王乐瑶觉得萧衍这个人有几分反骨,本来水到渠成的事情,越是逼他,可能他就越要反着来。所以顺着他,比忤逆他要来得明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比在背后玩阴谋手段,更能打动他。
可惜郗家娘子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萧衍走进中斋里,郗超和郗微都站起来行礼。郗微的眼眶红红的,但她还是刻意装扮过,一袭红裙,如海棠般,在黑夜里也十分亮眼。
“左仆射坐着吧。”萧衍抬了下手。
郗超年事已高,其实他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若不是振兴郗氏的重担压在身上,他也不会搬到都城里,再次面临来自权势的压力。
他见皇帝的脸色不豫,心中多少清楚,小儿子那事,大概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女儿苦苦哀求,又不忍那小子担负着忤逆君王的名声,被从都城赶了出去。
“陛下,阿弟到底做错了什么?是那个太子不肯进食,把饭打翻在地,阿弟气不过,才压着他,让他吃。这样您就要惩罚他吗?”
萧衍抚着手上的麂皮护腕,“你觉得,仅仅是这样?”
他的声音很冷,含着千钧的气势,让人胆寒。
郗超知道,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需要依附郗氏的寒门武夫,而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了。忤逆他的下场,他们郗氏承受不起。
他给了郗微一个眼神,拜道:“养不教,父之过。十四郎的确年轻鲁莽,惹恼了陛下,臣替他赔个不是。”
“左仆射不必如此。”萧衍靠在凭几上,神情很冷漠,“他忤逆朕意,侮辱前朝太子,已经无法再做文官。朕贬他回龙骧军,让他思过,军营也更适合他。”
这话的意思就是,谁也别再劝,谁劝他都不会改变主意。连郗超的面子,他都不会给。
郗超暗暗叹了口气,“既如此,臣就不打扰了。”
“父亲!”郗微看到父亲这么快就妥协,连争都不争一下,惊住了。
郗超对她摇了摇头。
“您先走,女儿还有几句话,要同陛下说。”郗微不肯放弃。
郗超抓着女儿的手臂,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太过执着。此刻多说,只会惹恼皇帝,对他们并无多少好处。
但郗微坚持,郗超也没办法,只能蹒跚着先行离去。
等到郗超走了,郗微才跪在殿上,“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跟阿弟无关。我想算计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