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陈进已取过诗作递向崔祭酒。
孙博士原本还成竹在胸,可新君的反应越发让她不安。
崔祭酒接过诗作一番细读,忽的,他神情一怔,原先肃然的表情渐渐变了。
“这……”
新君问:“孙博士觉得云娘子的诗离题万里态度不端,崔祭酒原先没有读过,自然不好断言,如今读了,不知是何感想?”
崔祭酒拧起眉头,“这诗……”
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新君给陈进使了个颜色。
陈进转而将诗交给一旁不知所措的孙博士。
新君道:“不如孙博士也再读一读?或许今次再读,又会有不同感悟。”
孙博士连忙称是,接过来读。
前面都无异样,就是之前她读过的那首诗。
客到最后一句时,孙博士脸色陡然一变。
云珏此前的原句是:吴歌不度巫山外,忽来夜梦入君怀。
但这首诗里,她把“巫山”改成了“关山”。
第11章 云珏心领神会,懂了。
孙博士第一眼读云珏的诗时便将其判为思春的闺中艳诗。
今晨事发突然,她到思学廊后只看到云珏自立展牌,根本没有细读她贴在上头诗,自然也没有留意到云珏回去改了诗。
可偏偏是这一个字,便叫整首诗的意味大不相同。
吴歌本就有艳曲之意,又接巫山云雨与夜梦,怎么看都是思春少女的闺中秽乱臆想。
而关山,却是位于陇西之地的重要关隘,又叫陇山。
吴歌不度关山外,整首诗所指的地点就很明确。
再回过头看前文,很多地方就能呼应了。
倚栏和裁柳,分别是盼、留之意,先有分离,才有盼归,因有分离,才有留意。
这不是云珏的少女思春诗,而是写陇西驻军家眷盼郎归的相思句。
同是写女子心情,意义却大不相同。
昔日先太子于介州受反贼围困,当今圣人所领援军鞭长莫及,是云庭留了一手,及时传信至陇西。之后,陇西军披星戴月快马加鞭横渡黄河营救,即便后来先太子伤重不治英年早逝,陇西军依旧功不可没。
此番圣人接云家女郎入长安,用意本就微妙,若云珏写了描绘陇西之地的诗词,却被判得一文不值,那可真是……
孙博士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跪下:“陛下恕罪……”
“陛下。”云珏打断孙博士的辩白,主动道:“其实这首诗是我改过的。”
说着,她坦白的将修改过的字指了出来。
孙博士愣了一下,无措的看向云珏,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经过云珏的指示,新君挑了挑眉,笑道:“原来如此,若就原句来看,诗意似乎隐晦许多。”
云珏点点头:“正是如此,博士初读时才觉得学生态度不端,不合题意。今日之事发生突然,博士也没能仔细重读瞧出不同,归根究底,是学生不够坦白,怪不得老师。”
新君笑笑:“话虽如此,但朕有一惑……”
云珏眨巴眨巴眼,抬起头看向龙案后的年轻男人。
论年纪,他与她相差无几,可眉眼中透出的深沉老练,更甚赵程谨。
“云珏,既然这首诗并非孙博士所认为的‘艳诗’,为何在最初被打回时你不辩驳,而是任由博士误会?”
孙博士神色一松,暗暗庆幸自己曾为给云珏留颜面,私下与她谈过话。
圣人说不错,那日她便有机会说清楚原因,可她什么都没说,现在大掀波澜,根本是别用心。
云珏似被新君给问住,应答也没了刚才的流利自如。
就在这时,勤政殿中迎来一番小骚动——太后驾到。
新君未及弱冠,自临政起就有太后在背后辅佐,但太后低调,更不曾作垂帘听政之举。
可是,她竟然在这时候来勤政殿,怎么想都是因为这件事惊动来的。
果不其然,太后身后跟着的,赫然是一脸病态的赵程谨。
新君起身相迎:“母后怎会来此?”
太后未及四十,保养得宜,一派雍容华贵。
她和蔼笑道:“爹娘不在身边的孩子受了委屈来找哀家,哀家可不得做个主么。”
此话一出,崔祭酒与孙博士都变了脸色。
爹娘不在身边的孩子,不就是云珏和赵程谨?
然而,赵程谨却是立刻跪拜,解释道:“陛下,太后委实言重。只因父亲曾屡次告诫承谨,来到长安,我姐弟二人必受太后与陛下的照顾,理当谨言慎行,绝不给陛下和太后添麻烦。”
顿了顿,他语气生愧:“谁曾想,今日还是惹了事给太后和陛下添了麻烦。”
“承谨不敢求情讨饶,但阿姐身子单薄,还望陛下与太后从轻发落,若有重罚,承谨恳请替阿姊受罚!”
当赵程谨昧着良心说出“身子单薄”四个字时,云珏心领神会,懂了。
太后看向新君,无奈笑道:“听听这话,真将哀家吓着了。以为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可不得过来瞧瞧?我瞧皇帝似乎已在主持,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新君闻言,亲自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