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犯下滔天大罪,否则还真不能说除名就除名。
可要教她,也不能让她的胡作为非败了自己身为师长的清名。
……
清早就领了一顿训,出来时,云珏挠挠鼻尖儿,原本就没精神,现在更蔫儿了。
忽的,她瞧见一人朝着这头走来,眼眸一亮来了精神,笑着迎上去。
“谢娘子!”
谢清芸早已看到她,原本还在奇怪她为何从博士厅出来,见她过来,便端出清高姿态,颔首致意:“云娘子。”
“谢娘子,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谢清芸笑笑:“云娘子竟也有事请教我?”
“那是自然!”云珏含着期待近了一步:“昨日听尹叙说想向谢太傅借几册曲谱,敢问谢娘子,是哪几册曲谱呀?”
谢清芸眉眼流转,生出些疏离感:“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珏:“多了解一些呀。早闻尹师兄一手七弦抚得神仙也动容,我便想投其所好……”
“抱歉,无可奉告。”谢清芸拒绝的果断,不亚于昨日的尹叙。
“我还有事,便不与云娘子多说了。”话毕,谢清芸越过云珏离开。
云珏偏头盯着谢清芸的背影看了会儿,直至对方走进藏书阁,她才踢踏着鞋子朝教舍去。
因为早晨浪费了一个见尹叙的机会,云珏一边数着今日还有几次机会,一边督促自己下次跑快点别再被谁绊住。
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按照惯例,她们得在学中用一次饭。
午食都是自己带的,教舍与藏书之处都不可进食,通常都是在思学廊附近用饭。
午间的散学铃响,云珏提起裙摆就溜了,直奔思学廊。
她刚走,国子监中负责洒扫的小童子便走了进来,“诸位娘子可是要外出用饭。”
谢清芸最受孙博士青睐,孙博士不在,她更像领头人,遂问:“何事?”
小童子为难道:“隔壁出了点事。博士让我转告诸位,用饭时莫要靠近那头,以免误伤。”
出事?误伤?
难不成还动手打架了?
少女们交换眼神,继而窃窃私语,好奇心瞬间大盛。
阮茗姝看向身边淡定端起楠木饭盒的谢清芸,心道自己昨日就被比下去一回,今日可不能再犯。
她学着谢清芸昨日的淡定,说道:“我们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看热闹的。隔壁发生什么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谢清芸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
云珏提着小饭盒疾行而来,刚刚好撞见这头的事故场景——
一向用来张贴优异文章,被誉为荣誉之地的胜文栏上,被贴了许许多多文章诗词,都是出自一个名叫冯筠的监生,上面都被涂污了。
祭酒和学正都赶了过来,包括冯生在内的学生全部被控制住。
冯生一个人站一边,他鼻青脸肿,衣袍撕裂,头发也松了。
书案,笔墨,甚至是书袋都被丢了出来。
其他人站在另一边,虽不像冯生那般狼狈,但也都乱了仪容。
场面虽已得控,但不难想象刚才情形有多激烈。
云珏皱了皱眉,下意识寻找尹叙的身影,可是尹叙并不在闹事的学生队伍里。
她似有所感,目光转向思学廊的方向,果见尹叙匆匆而来。
正主来了,崔祭酒才沉着脸开口:“尹叙,你来的正好。今学中监生指称,冯生盗用你的词句得了榜首,你可知情?”
尹叙蹙了蹙眉,目光落在冯生身上,显出几分冷冽与凝重。
他没表态,有人先按捺不住了。
“祭酒何必为难述清,他最是宽容无争之人,平日荣誉无数,又岂会为了一次榜首斤斤计较,是学生看不惯有些人仗着述清宽宏,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
发话之人名叫范闻,是卫国公府的小公子,与尹叙有些交情,一向称兄道弟的。
说完,范闻又引崔祭酒与诸博士去看冯生被张贴出来的文章诗词。
“诸位请看,这是冯生此次被判榜首的诗——”
云珏好奇的朝前走了两步,拜好眼力所赐,她看的相当清楚。
殊不知她一动,站在思学廊下的尹叙目光跟着一动,就这样落在她身上。
她果然跑来了。
尹叙蹙了蹙眉,如是想着。
“夜雨潜行度春生,迟日拨云风催乘。低头问花花不语,乘风送香赛风筝。”
云珏虽不勤于读书,但并不代表她满腹草包。
圣人广开教学,又严厉督促,所以国子监每一次课业都很受重视。
反过来,诸监生若想脱颖而出得到关注,多数时候只能靠这个,当中又以寒门子弟最甚。
所以,课业该怎么写,相当讲究。
譬如写诗惯用借景抒情,所抒之情是有高低之分的。
云珏不入老师之眼的作业,结果就是被打回来重写,因为不符合国子监的风气。
但冯生这首诗,借春日万象更新生机勃勃之态比喻诸学子竞学争辉的情景,便非常高明。
经圣人整改的新学,便是助他们上青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