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其它地方地势更高,周围情况一览无余,有何异动都逃不过清游队的眼睛。
江边一排高大柳树抽了浅嫩的新芽,丝绦迎风舞动,如天然屏障,阻隔外面的人的窥探视线。
佘舟野正准备走,俩小老头一左一右拦住他,一个穿松绿色的圆领袍子,一个穿月白福寿纹路缺胯衫。
穿月白福寿纹路缺胯衫的左民尚书理了下袖子,不自在地往前探头:“那个大人。”
左民尚书支支吾吾地:“蒋贵妃正在向您施压,要您放了蒋家三公子吗?那蒋三公子虽是纨绔,可他二兄蒋二在虎贲营中担任要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姑母又是正当盛宠的贵妃,您,您...”
他红着脸:“下官听说,蒋家二公子的未婚妻乃是您外家的旁支表妹,蒋家出事,定会来央求与您,不知您会怎么处理蒋家公子。”
佘舟野眉目不动,淡淡瞧了他一眼,完全没在意左民尚书言语间的冒犯,抬手冲皇城的方向合了下拳,冷然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秉公处理,尚书还有事吗。”
左民尚书被镇住,刚要说没、没事儿。
穿松绿圆领袍的大人此一巴掌拍在他背后,推醒了他:“说什么有的没的,哥,说正事儿!”
左民尚书被堂弟推醒,下巴上的美须还随着呼吸一鼓一鼓,咬了咬牙,捏着的拳锤在另一只手心里,说出来,说出来!
不说出来,他的珍珠就白白受苦了。
左民尚书心中那口气憋了一年了,听到佘舟野那句秉公处理,立时跪下去:“大人,我要状告蒋家二郎,虎贲郎蒋肖!蒋家三郎蒋书生。”
他养育了十三年的小女儿,他和夫人的掌中宝,娇憨活泼,就因为在集市上挑选书册,路过宝月楼,被蒋家兄弟撞见,心生歹意,就将人当花娘抢了去。
那时他父亲还在,族中各事左民尚书都做不了主,就连儿女婚事也是他父亲大族长说了算。
陛下那时刚刚染病,身体大不如前,朝臣都在上表请奏太子。
陛下子嗣单薄,膝下一个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一个蒋贵妃所处的庶公主。
皇子有三个,蒋贵妃所出的大皇子,不满十岁,蒋家进献的伎乐美人所出的二皇子,同样不满十岁,腿脚有不足之症。最后一个是高句丽战败后献上的贡妃所生之子,刚刚两岁。
高句丽贡妃之子不可能做皇帝,一个身份卑贱的伎人之子更不可能。
陛下病后身子大不如前,也许宫中不会再有高阶位娘娘怀孕。
太子,最有可能是蒋贵妃的孩子。
蒋家,是他的外家,新兴的外戚势力,一个年轻气壮的外戚,执掌皇宫禁卫军的虎贲郎,必定是小太子与蒋贵妃最信任的对象,得罪不起。
大族长躺在床上,睁着眼,窗外日月翻转,从满天星辰到远山处橘红一片,鱼肚白爬上房顶,整整一夜,大族长没敢合眼,一合眼,那个会扑在他膝上撒娇的女娃娃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哭诉他的冷血无情。
终于,在太阳照过小院的黄竹林,阳光洒到阴暗潮湿的暗处时,他猛地闭上眼,对着屏风后跪着的夫妻道:“就当...就当是没这个女儿,送给蒋家了。”
他和夫人娇养宠大的孩子,被她祖父当做礼物,送给未来太子的外家结“善缘”去了。
最近他常梦见女儿,梦中她低头长发盖着大半身体,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呜呜哭泣,他叫她,珍珠啊,她慢慢抬起头,头发散开,竟然是满身血迹,脚下空荡荡的。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
“见过表哥,”左民尚书话还未说完,隔着三丈远,谢圆带着谢家二房的五姑娘过来了,打断了左民尚书。
佘舟野挑了一下眉,颜色浅淡的眼眸无波无动地看过去,谢圆,没有禁足。
不管是因为她有本事说服谢家家主把她放出来招摇,还是谁帮了忙。
谢家,都已经不太听话了。
谢圆微微错开半个身子,行了个礼,露出身后忐忑的谢家五姑娘。
左民尚书本来还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一听到表哥二字,眼眸微怔。
除了公主能叫佘首辅一声表哥外,只有谢家的姑娘了。
谢五姑娘肖父,长脸,高鼻,大眼睛,鼻尖一颗小痣,性子儒懦。左民尚书看到那颗痣一眼就认出是谢二爷的孩子,那位虎贲郎的未婚妻。
这两个人所为何来,众人皆知。
谢圆行一礼后道:“未曾见是左民大人、仆射大人,失礼。”
“小女子欲与表哥说些家常话,左民大人、仆射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谢圆嘴角微微上牵,目光却冷淡。
蒋家姑姑的孩子马上就要做太子了,一个小小尚书,也敢在太子门前蹦跶。
贵妃娘娘与蒋二公子现在怕首辅大人两分,等太子一定,不久太子登基,尚书大人不会真以为,首辅大人往后也压得住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