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男人此刻一定觉得自己无聊,但她可没觉得。
——她觉得有意思得要命。
因为这场是冬天的戏,颜漫还得穿个风衣外套。
旗袍外面穿风衣,也是民国女性的常见搭配。
她穿着等了会儿,十多分钟过去,剧组还没开拍。
颜漫已经开始热了。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她实在受不住,也怕热花了妆,半跪在沙发上,侧身,赶紧将外套脱了下来。
但这件风衣有点难脱。
她拽着袖口发力,扭得像个S形的麻花,沙发下陷进去一点,高跟鞋也掉了。
旗袍上有很多钉珠,她怕弄坏了道具,小心翼翼地用着力,哪怕风衣已经半褪到了肩头,还是在一点点地动作。
她压着腰的这一幕,恰好被走过来的周璇看到。
周璇笑得:“你勾引谁呢?”
“我勾引谁了!”颜漫头疼,“你快来帮我,这衣服老是挂在旗袍上。”
终于,在周璇的帮助下,风衣被脱了下来。
但这还没完,周璇盯了半天,这才缓缓发问:“你后背这个,就是这样的设计吗?”
颜漫往后一看,才发现蝴蝶骨那边的扣子开了,一小截骨头顶着皮肤露了出来,看着还怪诱人的。
“可能是刚刚挣脱得太用力了,”颜漫背着手扣好,又突然抬头,“没人看到吧?”
四下环顾,才发现这块儿是个死角,这个地方正对着叶凛,除了他,没人能看到。
颜漫松了口气:“还好,就叶凛能看到。”
顿了顿,她又道:“那我扣上干嘛?”
周璇:“……”
又等了大半个小时,颜漫闲着也是闲着,又开始不安分了。
她再次把之前那个小熊挂件卸了下来,坐到叶凛旁边,指指他的衣摆:“你这有个假拉链的设计,不觉得缺点什么吗?”
男人看她一眼:“缺什么?”
她笑吟吟地把挂件扣了上去:“缺个我。”
“……”
叶凛伸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场务就已经飞奔而来,说戏要开拍了。
于是颜漫止住他的手,笑着拉他过去:“走呀,别耽误拍戏。”
……
这是场久别重逢的戏,伴随一声“Action”,镜头拉近。
男主此刻受了伤,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有一只手被绑住固定,不能动弹。
女主推门而入,步伐可见焦急,狂奔到他床前,反复确认着:“没事吧?真的没事吧?”
又庆幸地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贴在自己颊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鼻尖红着,眼泪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哭得肩膀抖动,不能自已。
男人从她手里将手抽出,她心空了一秒,但下一刻,那双手曲起好看的指节,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
“好了,多大人了,哭什么。”
感情是全世界通用的筹码,没人能不被真心所打动。
她抬头,还在抽噎:“收到消息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
他说,“我这不是还活着?”
是啊,他就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会说话,会笑,甚至还会嘲笑她爱哭。
没有比这更让人庆幸的了。
或许是一瞬间被情绪操控,她扑了上去,有些混乱地亲着他的嘴角,连男人的闷哼声都没听到。
很快,她被人压在了身下。
终于空开一段距离,男人的苍白的唇瓣被她折腾出些血色,她眼泪朦胧,有点迷茫地看着他。
他说:“压到我伤口了,很痛。”
她吸了吸鼻子,又说:“我那时候就在想,你要是真的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连陪我的人都找不到了……你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她眨了下眼睛,一滴眼泪顺着滚了出来,流淌进她发间。
她往前靠了靠,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孩子?”
今夜变天,全城一夜入冬,窗台上有细细密密的噼啪声,她分不清是风还是雨。
就如同她分不清,这场亲吻最后到底是谁主动起来。
她被半压在枕头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他渡进来的呼吸,她的大脑开始昏昏沉沉,像是被注进了麻药,唇齿间却在回应着他。
久别重逢,原本就是一次情感的升华。
里间传来接吻时水渍勾缠的声响,病房外,有护士和家属走来走去。
门没关严,泻出去一丝光亮。
她心如鼓擂,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担心压到他的伤口,也担心随时有人走进来。
但越是这样,越是情难自控。
分开时,男人眼睫低垂,眸色微暗,沾着些失控的意乱情迷,好看得要人命。
他的睫毛是湿润的,眼睛也是。
仿佛那座高不可攀的神像,终于在某一瞬间,被她窥见了欲念。
鬼使神差地,她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这并不在剧本里。
男人脊背一僵。
明明是这么混乱的戏,这个吻却很干净。
干净到她其实不相信自己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