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刚一贴地,石竹便觉周遭一阵寒凉。这院子也忒冷僻了些。入目唯有一棵枯树,和一间不大的屋子。
临进门前,石竹最后确认了面巾好好地遮掩着面容, 方才推门而入。屋内更是简洁, 唯一张床一方桌一窄柜。桌上也仅燃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火后坐着一个一袭淡绿色衣裳, 有着清丽面容的女子。
女子显然被吓了一跳, 却又没有叫出声来。
石竹赶紧道:“我没有恶意。”而后将安若的嘱咐一一道来。一言一语说着, 女子渐渐变得平静, 待石竹说完,忽然开口:“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的声音亦是平静,唯走的近了, 看清眸子里冒出的希冀。以及,那衣衫本该是鲜艳的颜色,是洗的发了白。
石竹惊异道:“小姐以为出家为尼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说着,便是冲石竹盈盈褔身,“不知姑娘从何而来,但还是谢过姑娘,这于我而言,是桩好事。”
“可你婚事将近。”
“抬去做妾罢了!”女子眼中那些微的星光骤然散去,又恢复做安安静静不受惊扰的模样。
“总好过青灯古佛,日子凄苦。”
女子苦笑一声:“姑娘想是没有去过天泉寺,那里不止有山有景,还有烟雾袅袅。”
石竹一时不知如何应声,这位安歌小姐的反应实在出忽她的意料。本想拉她一把,她却是欣然往之。
末了,只勉强道:“青丝尽落,也无妨?”
女子静静地回望着她,眸中之意不言而喻。石竹不知还能如何,只得与暮霄回府,并将安歌小姐所言报于安若。
安若听着,亦是诧异。便是她重来一,世亦是避开天泉寺,于安歌而言,仿佛是条活路。
“暮霄,你明日将安歌查得更清楚些。”她道,“她是否有过心许之人,她在偏房处境具体如何?还有,看她自她的母亲逝去后,可有在意之人?看她父亲对她如何,都查得清清楚楚。”
“是。”
翌日午后,暮霄带回更为准确的消息。
却原来,她这位堂妹在偏房的日子比她从前还不如。从前叔父婶母待她,不论如何面子上总说得过去,且她对于幼年曾被父母宠爱,实是过于遥远且短暂。
而安歌,她的母亲原是那位叔父最宠爱的妾侍,连带着她也被娇宠了十余年。她是真正过了十二年嫡小姐般的日子。直到母亲去世,幼弟由嫡母诞下,她开始被父亲冷落,甚至连出身都被质疑。她亦从当初明媚活泼的大小姐变成了如今安静无争的模样。
于她而言,似母亲一般为妾,倒不如出家了事。
良久,安若低低道:“安歌似我,又像安宁。”
“这样吧,”她道,“石竹,入夜后你再去一趟,与她表明身份,问她可愿来见我一面?”
是夜,安若坐于外间主位,凝着缓步走来的女子,恍惚间像遇见从前的自己。那样一张面目,尚未入佛堂,面上已没有一分欲望。
女子冲她盈盈褔身:“见过三皇妃。”
“叫我堂姐就是。”
安歌道:“是,堂姐。”
或许真是一宗而出,安若看着她便觉亲切。省去虚与委蛇,直接道:“听说你不喜欢叔父为你定下的那桩婚事,我可以帮你退掉。”
安歌将将坐下,又是起身行礼:“多谢堂姐。”然她这般说着,面上却未有一丝愉悦,冷静的像一尊玉面人。
“你叫我堂姐,便没这么多礼数,坐着就是。”
安歌这才坐下,顿了会儿,终是开口:“堂姐,其实我并非对定亲那人有意见,说来我也未曾见过他。”
安若了然:“你不愿做妾。”
“我更不愿在那个家里呆着。”
是以,出家好过做妾,做妾又强过在那个荒僻的院子。安若思及,倘若她处在同样的境地,怕是也宁愿做妾,宁愿出家。
安歌终于抬起眼,平视着她:“那里是四方天地,不见尽头。”
“出家倒也未尝不可,只是不能代替旁人。”安若道,“安宁出家是陛下圣旨,有皇族中人盯着你倒是其次,定国公未免事情败露,定会着人日夜看守,余给你的怕只有一扇窗。”
安歌一滞,眼底终于出现波动。她寻一方自由天地,哪料前路是被人幽囚。
安若继而道:“离家,退婚,免于出家,这三件事我都可以帮你,你可愿意?”
安歌彻底呆住,再不复进门时无欲无求的模样。她此次前来,不过为着灰暗的人生,想挣扎着试这最后一试。不想这一试,竟要试出一片光明。
她还未开口相求,也不知如何求,能求些什么,三皇妃忽然就为她铺下一条康庄大道。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好一会儿才艰难启齿:“堂姐,请恕安歌冒昧,不知堂姐为何要帮我?我与堂姐似乎从未……”
幼年似乎见过一面,却是连话都未曾说过一句。若非定国公身份显赫,堂姐又嫁于三皇子,只怕她对堂姐仍是一无所知。
安若坦言:“你被我牵连,自然不能让你平白受过。”
“?”安歌拧眉不解。
“若我尚在闺阁之内,代替安宁的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