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李游遇刺的事情,只是一桩引子,游澜京猜到了他还有其他的料。
李渭呈上一堆案卷。
“这些,便是臣今日要上谏的第二件事。”
倘若说李游遇刺只是揣测,没有实证,那么这一桩桩案卷,便是铁证如山。
上面搜集了各种资料,譬如,几年前,游澜京在白马津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修筑的私宅。
工部侍郎嗤笑一声:“陈年旧事了,还嫌当年因为这栋宅子骂得不够?李大学士搜肠刮肚得来的,就这么点东西,微臣真是高看你了,再说,当时陛下已经允准了,李学士旧事重提,是蔑视圣上的决定了。”
李渭慢悠悠地抚着自己的美须。
旧事不提,可这新的便有一桩。
“启禀陛下,当年首辅的私宅极其铺张浪费,不符先帝遗志,陛下抬爱,才准他修了宅子,可是,首辅不仅不知自省,近日,更是在城中修筑空中凤凰,如此骄奢淫逸,搞得民怨沸腾。”
“按照首辅的月饷,是如何支付出如此庞大的工程?难保这其中不会有什么损公肥私,损害民生的事啊。”
这骂的,便是游澜京最近修建空中凤凰的事情。
他打着二月祭农的旗号,大兴土木,做了许多在李渭看来华而不实的东西。
游党众人面面相觑,这要如何反驳?
首辅大人的确是做了,可这绝不是他的性子,他行事不见踪迹,从不会这样张扬地让人揪住辫子。
游澜京沉默不语。
至此,一切都在李渭的计划中,只是,进展太顺利了,顺利得反常。
在一堆卷宗底下,是游澜京的一纸罪籍。
所有人都知道游家当年犯了什么事儿,大家都讳莫如深,闭口不提。
李渭将其呈递给了小天子,是在又一遍地提醒天子,当年发生了什么。
尤其在如今这样特殊的局势下,天子看到这张罪籍,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小朝会,前所未有地凝重。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陛下。”
众人低头瞧过去,游澜京,终于开口说话了。
李渭的嘴角,挂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看你如今,还有什么能耐劝陛下回心转意。
没想到,游澜京神态自若,不慌不忙道:“其实,微臣今日上朝,也有一封折子递与陛下。”
近身宦官将折子从他手中接过,递上了天子的案前。
小天子翻看,细细看了一刻钟。
折子下移,露出小天子略微讶异的脸庞。
“首辅,你竟然要请辞?”
满朝哗然,震天骇地,诸位大臣的脸上风云变色。
没开玩笑吧!一向疯狂地追逐钱权的游澜京,竟然要主动请辞?
工部侍郎彻底懵了,只觉得五雷轰顶,六神无主,游大人,您走了咱们怎么办啊?
最了解自己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对手,可是,就连李渭也一时摸不透游澜京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怪,太怪了,从上朝起就有一种诡异的气氛。
游澜京只望着高座上的小天子,恭谦至极道:“微臣落了病根,五劳七伤,孱弱不堪,处理内阁事宜常觉力不从心,忝居高位,不能为陛下分忧。”
“幸今有李大学士力挑大梁,不如,陛下允准臣回家闭门养病,否则,臣照食俸禄,实在有愧公门。”
小天子想了一想,终于说道:“这封辞呈,朕不肯让,首辅既然身子未痊愈,就暂时回家养病一段时日,到时候再说。”
倘若是往常,天子一定会百般劝阻,可是今日,他没有。
看来,德王进京后,天子对于游澜京的宠信,也不复以往了。
好家伙,李渭心底微叹,你这狗贼好算盘,请了半年的假,还想接着请啊……
不过,游澜京竟然肯放权,他再养个半年回来,朝中局势,就再也由不得他了。
小朝会,充斥着游党的失望,人人摇头拂袖,对于渺茫的前途感到心灰意懒。
世家集团则一派喜气洋洋,仿佛过年,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只差没有弹冠相庆,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