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不跟女儿讲道理。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折筠雾的过错, 他自然要好好抓住机会教训的。皇帝陛下一直都很有为师的欲望, 做先生就喜欢教训人,但他这辈子真正意义上来说,只有唯一一个学生, 还成了他的妻子,所以后来也不敢训。
这回终于有了机会, 便马上开始回忆往昔,“想当年,朕教你读书,写字,仿字——你就用来做这个?”
痛心疾首!
折筠雾:“……”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哦。她连忙将两个孩子送出屋去,然后自己回去哄他。
她太熟悉他了,熟练的直接岔开话题,“你最近不是忙着查渝州的账目吗?怎么突然就去了岁安那里?”
说到这个, 齐殿卿脸色就沉了下去。他道:“林泥成上折子,说是渝州的亏空,他三个月就能交上来。”
折筠雾好奇,“不行吧?这账目在先帝那里都亏了几十年了,怎么可能三个月就交上来?银子从哪里来?”
齐殿卿叹气,“林泥成这个人,虽然清廉,能力也好,但朕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到了关键时候,还有好大喜功的毛病。”
齐殿卿这次本来是为自己挑选人才做为未来的肱股之臣。林泥成就是他看中的人,这次特意派去渝州查账,就是为了历练他,若是有小毛病,就让他给改了,但是,这毛病也太大了。
折筠雾道:“能改吗?”
齐殿卿站起来,打开窗户,“珺珺,得磨他。但说到底,真到能用的时候,这能用的人,可真少。”
他需要一把刀,指哪里打哪里。
“这为朝廷做事情,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朕要做的事情,就是跟世家作对,这收钱粮还是第一步,后面还要去丈量土地和统笼人口,若是没有人全然站在朕这边支持朕,朕便更难了。”
不是世族出身而在百官中声誉还不错的林泥成是最好的人选,至少目前而言是的。但经过渝州这事情,林泥成就变成了一个不可托付重交的人。
齐殿卿头发都要愁掉了。
他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珺珺,做了皇帝之后,才发觉这皇帝真不好做。”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他坐在这皇位上面,处处受到掣肘。
折筠雾便给他斟了一杯茶,道:“饭要一口口吃,你别急。”
她认真的道:“你做皇帝不容易,但你已经是皇帝了,你想做什么,底下的人即便不愿意,但也不会明着反驳你,不像这天下的其他人,为臣子的,要想着君主是什么意思,为奴婢的,要长满了心眼才能活,为穷受苦的人,还要苦恼明日的温饱在哪里。”
你一个皇帝都说不容易,那其他人就更加不容易了。
这话折筠雾不止一次跟齐殿卿说,说完之后,齐殿卿总能自省几日,但日子久了,便又忘记了。
如今被她一提,他笑着道:“话是如此说,但是该难还是难啊。”
第二日,他就写私信斥责了林泥成,在信里面说出了他的顾虑,说出了他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皇帝,说出了他对林泥成的期盼和希望,以及他希望他将来要做什么样的官。
林泥成接到信的时候,痛哭流涕,感恩于陛下的知遇之恩,然后表示自己已经反省了,准备改革自新,老老实实的走路,不跨步子不摸河。
齐殿卿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他也舒了一口气,展露笑颜对折筠雾道:“希望他能成事。”
又说到宫宴的事情,两人按照惯例过除夕宫宴。一年又一年,宫里面的人还是这些,齐殿卿不想大办,便让大家一起吃个小宴得了。
十王爷以前都是坐在太皇太后的身边,位置也靠前,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他也知道皇帝不喜欢他,于是老老实实不说话。但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端着酒,去了老八和老九面前,道:“咱们几个算是小的,该去敬酒。”
老八摇摇头,“我最近嗓子疼,不愿饮酒。”
老九也道:“是啊,冬日里发寒,我这嗓子也疼。”
还笑了笑,“我跟八哥一直在一起,怕是被他传了病。”
“八哥,你今年可得包个大红封给我。”
老八:“你小子。”
老十就站在旁边,尴尬的端着酒笑了笑。
他之前跟着太皇太后的时候,便跟老八和老九有些不熟悉,因年纪相近一些,还有些不对付,常被人拉出来比较。
熟是不熟,但是也可以变熟。但没想到,两人如此不给面子。
但他到底是太皇太后教导出来的,他笑着自己喝了,“那弟弟就不逼着你们喝了。”
齐殿卿在上面一直看着,见老十在老八和老九面前吃了闭门羹,倒是没有心痛他。在他看来,老十的心倒是跟太皇太后一般动的勤快。
他希望所有的兄弟都能安安静静的,他会根据他们的才能用人,给他们脸面,但是你跳出来就不对了。
他便没有去说话。他没有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什么,老十如坐针毡,倒是老四看了他一眼,心里摇摇头,心道你都已经叫了老八和老九一起来敬酒了,老八和老九不来,你就自己敬酒嘛,还能少块肉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