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话语,万宝妆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学校发了新的校服,校服还是短袖长裙的样子,回家后她就鼓着肚子和爸妈抱怨,自己的腰变粗了!长裙的收缩带勒得腰上一条条印痕。
她爸妈也是这样,嗔怪她一眼:“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哪有腰啊?”
她总是觉得很奇怪,跑上前追着问:“为什么呢?为什么小孩子就没有腰呢?我这里不是腰吗?”
爸妈就拍拍她还圆滚滚的肚皮,告诉她:“你这是胖胖的小肚子,没有腰。”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原来是“腰”同“夭”,这是出自长辈的一种爱护,希望孩童健康快乐长大,竟然是一点谐音都不愿意让鬼神听见。
好像是这岁月里的风在告诉她,爱的人从不曾走远。
量着量着清泉突然开口道:“立夏量裁做新衣,清泉腰壮呼惊奇。卿姨却道小无腰,百思不解其真谛。”
听到清泉又开始作诗了,万宝妆心中连呼救命啊!可是行为上还要给他拍手然后连连称赞:“好~”
清泉最近已经从蒙学毕业,到了正式的小班。入学先学的是“乐语”,院长推崇孔子的“不学诗,无以言”,先唱诗背诗,再诵诗。接下来学《诗韵》、《广韵》,也就是作诗,清泉对此兴趣极高,见到了什么都要赋诗一首。
从最初的打油诗童趣诗,慢慢变成有点意思的有“韵”有“意”的诗句,比如他上次看见店子里中间画的八卦图,突然说了首“阴阳两仪生,八卦丹炉温。太极拨四象,鱼尾共享同。”,明明是极其浅显的诗句,偏偏又倒装互辞,互相交错阐发有几分意思。
可是他自己作诗就算了,偏偏喜欢做一半,然后叫家里人陪他接。或是看见了什么事物,让大家一起赋诗一首。
所以万宝妆现在一听见对方作诗,就有些心里发苦,她一个现代人,听见清泉说的那些起起伏伏的韵声韵调,只觉得云里雾里。
可是你难道要打击小孩的自信心,然后告诉他别赋诗啦!
当然不能!
清泉读完诗以后,立马抬起头看向自家阿姐:“阿姐!”
完蛋,万宝妆躲都躲不过去,他今天肯定是要听到原因的,而且还要用诗词的方式回复他。
万宝妆只好抓耳挠腮地思考:“小儿之腰唤同夭,不喊不作避早折。先天之本孩肚胖,故而称细伢无腰。”
听见阿姐说完,清泉又转过去看新雨:“姐姐!”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新雨眼珠子转了转,圆眼秀眉机灵过人:“清泉无腰亦无夭,牛鬼蛇神勿勾魂。今日稚子童趣词,天上神仙谅纯真。”
卿姨在旁边拿着软尺噗呲一笑:“万家三姐弟,日夜斗诗句。前日说草绿,今时唤童趣。”
卿姨也学坏了,万宝妆无奈地望一望天,明明之前卿姨都是在房间里写些风花雪月,旖旎缠绵的诗句,譬如:
醉后痴睡忆过往,馥郁花香残梦中。
鸳鸯劫后难相逢,泣下沾襟独心恸。
结果在画店子里的单子时,被他们几人看见了,清泉把卿姨的诗句拿过来,非说人家的诗句不对不对,把它硬改成:
桃花含笑舞春风,桃溪寺里旧芳容。
鸳鸯劫后重相逢,更甚欣喜红烛中。
第三句清泉只改了一个词,将“难”改成了“重”,万宝妆想了想在最后写了一句红烛中,乐得卿姨什么悲月怜悯都没有了,只能摇摇头看他们如此欢乐,打趣道:“小小年纪,你知道红烛中是什么意思吗?”
万宝妆挑了挑眉:“卿姨,我可是成年许久了。”
卿姨笑出声来,留下半知半解的新雨和一头雾水的清泉挠头,连问道:“阿姐,这是什么意思啊?烧红烛会很快乐吗?”
万宝妆咳了两声,用了一句大人常用的话,敷衍搪塞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的卿姨总是面含愁绪地望着外面的天空,一丝雨水,一丝冷风都能让她浑身瑟瑟,回忆起那些乌云一样暗淡的日子。
她看着湖边垂柳,水中涟漪,幽幽地叹息:“薄纱轻,玄月寂,离群索居湖岸汀。惊风落,涟漪生。玉惨花愁,追思傅粉,难、难、难。”
几人正抱着店里的一些东西,要回家吃午饭,卿姨这首词的上阕刚刚读完,下阕还没说出口,万宝妆便故意叫嚷着:“清泉!我们也来!”
“小土豆,大白菜,厨房都是红烧肉。炖肉香,鸡汤甜。一碗鲜香,整日开心。欢、欢、欢。”
“蒸排骨,玉米粉,院子空旷满飘香。葡萄藤,樱桃树。黄瓜更脆,柿子超甜。乐、乐、乐。”
听到几人不着调的打油诗,卿姨便掩面长乐,怀里的那些东西都快要拿不住了。
而现在卿姨都还能随口做出几句打油诗调侃几人。
总觉得被一个孩子的诗词撵着跑有些怪丢人的,万宝妆也把《广韵》、《声律启蒙》、《对韵》捡起来细细地看,细细地琢磨,看着看着就还觉得挺有意思的,那些平声、仄声,还有五微、二韵啊,读出来倒是有几分趣味。
这日下午,等待清泉放学归家以后,万宝妆看着一旁婆娑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