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下去把车钥匙交给一个会开车的阿爹,再上来时和云潆走岔了路。
...
后山有一块平地,云潆并没有来过这里,但她总是会在英卓嘴里听到,在孩子勉强还记得的回忆里,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会带她来这里摘野菜,妈妈会笑着把小花戴在她头上,妈妈会温柔地说我们英卓真是个漂亮的小阿妹。
“云云老师。”孩子在她怀里仰起头,“我妈妈也很漂亮哩,我怕我会忘记她。”
到了。
云潆上气不接下气站在平地前,看见了丛丛野草里藏着的那个小小身影。
她颈上的红领巾暴露了她的位置。
云潆轻轻靠近,唤了声:“英卓。”
孩子受惊小兔般转回头,这一眼,云潆也要哭了。
英卓也知道自己做错事,见了她第一反应想跑,云潆喊住她:“孩子,来,让老师抱抱你。”
她张开手,等着。
小英卓哭着扑进云潆怀里。
云潆蹲下来,把孩子抱到腿上,没站稳,屁股往后栽,索性抱着她坐在地上。
他们置身野草间,英卓死死搂着老师脖子,哭声叫人心碎。
“老师,妈妈是别人的妈妈了。”
云潆听懂了。
她根本不需要问第二次。
忍了又忍,还是跟着哭出来,她搂紧小英卓,颤声安慰着,以一个大人所拥有的强大和温柔安慰着:“不要紧,英卓还有我还有阿嬷呢,以后,我们画阿嬷的脸,好不好?”
“我要妈妈……”
那么想要妈妈,却不敢大声说出来。
云潆闭了闭眼,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你还有亲人,好好长大,去外面上学,工作,赚钱,照顾阿嬷,好不好?”
“那妈妈呢?”
云潆的眼泪打在孩子脸上,她心疼地抚了抚:“妈妈……忘了吧,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孩子不说话了,只是哭,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哭啊。
云潆一直这样抱着她,没有催促,一会儿后,她想起来要给方清源打个电话。
掏手机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一转头,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云潆护着英卓一翻身,同时感觉脚上被咬了一口。
...
方清源听见英卓惊恐的叫声才辨出正确位置,他朝他们狂奔而去,远远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云潆。孩子一直守在她身边,哭喊着:“云云老师!”
“云潆!”方清源把她扶起来,看见了她脚踝上的咬伤。
他将她背起来往山下跑,英卓边跑边说刚才发生的事。
寨子里没车了。
有个爹爹开出自己红色三轮:“阿源,快上来!”
这一路颠簸,方清源不知道是怎么捱过的,云潆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大概不太好,隐约能知道抱着她的是谁,这个人,紧紧牵着她的手,他的手在发抖。
她想说点什么气他,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听他一声声,贴着她的脸,呢喃着:“云云。”
她想发脾气,不愿意他叫她。
下一秒,女孩再也没有意识。
方清源感觉到了,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更紧地抱着她,怕她冷。
...
县医院的抢救灯亮了很久。
英卓在电话里跟医生形容咬云潆的究竟是什么,虫毒有几千几万种,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到底是山里长大的孩子,看的清楚,说的也清楚,是这里最厉害的毒蜈蚣,浑身赤红,以前咬死过不少人。
方清源站在手术室外头,脱力般靠在墙边,却不肯坐下来,怕一丝松懈就前功尽弃。
爹爹的三轮车没有四轮快,来的时候,医生着急:“怎么才来!”
他将手指埋入短刺的发茬内,脸深深藏起。
彤妹在哭,阿金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低声说:“会没事的,你不要哭。”
彤妹害怕地问:“阿源以后怎么办……”
老校长从这里被送往市医院,再从市医院回来,再也没好起来。
现在是云潆。
方清源听见了,抬起头,一双眼赤红。
...
云潆的病房在最尾巴一间,单人间,很清净,窗外能看见青山和蓝天,她睡在那里,很安静。
有很多人来探望她,满屋子鲜花和水果,她的事惊动了教育局,小地方,转个弯就是亲戚,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也知道了她就是救孩子的那个云老师,特别关照,劝床边一言不发的方校长:“你回去休息噶,我们会照顾好哩。”
他道声谢,没动。
小护士们也习惯了,换了一瓶药水挂上去,检查一下手背上的针,转身出去。
等门阖上,方清源蓦地动了。
他凑过去,细细再检查了一番,那根针埋进女孩白嫩的手背里,血管那么细,当时扎了三次才扎好。
他仰起头,观察点滴顺不顺,默默看着药水打进她的身体里。
云潆休息的并不安稳,眉心蹙在一起,他碰了碰她的手指,冰凉。
他想了想,握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