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很少见这姑娘脸上有这样落寞的表情。
两个姑娘软趴趴地搭在半腰高的围栏上嘀嘀咕咕,因为海拔高,所以夜里的风凉爽,温柔地拂过女孩们细瘦的胳膊。彤妹有意逗她,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另外一个短头发齐刘海的姑娘小母鸡似的咯咯笑起来——
方清源其实早就知道她们俩在看他,忍了又忍,最终是抬起头。
那个新来的云老师一放学又穿得粉红粉红的了,捧着她的相机。
二楼的两个姑娘嗖一下缩起脑袋。
...
夜里熄了灯,云潆躺在床上问彤妹:“方校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彤妹想了想:“很好的人……可怜人。”
“他住这里都不回家吗?”
“这里就是他的家啊。”
“他的妈妈呢?”
“阿源没有妈妈了。”
在此之前,云潆一直以为操场旁边那间小矮房只是方清源的宿舍,这一晚她知道了,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
他五岁时,老方校长卖掉了县里的房子给学校铺了水泥操场,从此,父子俩住在这里,以校为家。
老方校长几次拒绝提拔,在往后的二十多年里,守着这座最好的时候能有两百多个孩子的学校,一直到生命结束。
方清源则从这里一路往外走,县里的初中,市里的高中,北京的大学,最后公费出国,在国外一直读到博士后。
他离开过,最终又回来。
为什么回来?
云潆在黑暗中睁着眼,想不出答案。
她坐起来翻看刚刚拍的照片,小小的镜头里盈满了方清源孤寂沉默的背影和漫天的繁星。
城市里已经没有这样的星星了。
第4章 奈何人生04 以为是个小甜瓜,没想到……
云潆下一次去给三年级的孩子们上课时,那个睡觉的男孩不见了。
教室里空了一个位置,剩下的学生们习以为常。
但这在云潆看来却是那么震撼,就在她身边,一个孩子,在该上学的年纪辍学了。
未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现在坐在这里的这些娃娃,也会离开吗?
云潆扫过后黑板上的几个大字:讲普通话,写标准字。
她清了清嗓子,捻起一根黄色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只松鼠。
英卓送来的作业里,大部分孩子并没能画出他们房间的布置,甚至有人全部涂黑,但他们显然喜欢那只小松鼠,所以她想教会他们。
太用力了,粉笔头咔地断掉,那条弧线不再流畅,云潆停下来,觉得要是那个孩子能上完今天这节课就好了。
下了课她恹哒哒回到办公室,小声与彤妹说起这件事。
“听说是跟叔叔去打工了。”
“还是个孩子呢……”云潆瞪圆了眼,“最起码……九年义务教育总该念完啊……不识字出去能干什么?”
她对彤妹提起她的大学同学,也是大山里走出去的,从小被资助长大,工作后很多年还在还助学贷款。同样情况下他拥有了另外一种人生。
彤妹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很多这样的孩子,环境不行,身边的人念下去的很少,就觉得学习不重要,浪费时间,更想去打工赚钱。年纪小也没关系,后厨洗盘子,有人来检查就躲开,一个月能挣几百块钱。”
云潆趴在桌上,心里不是滋味。
赖老师抱着讲义去上课,经过云潆的桌子,她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触动,打过上课铃后,这个不算大的校园里传来阵阵读书声。
彤妹悄悄说:“你别看她这样,第一次有孩子走的时候赖老师哭了好久呢。”
办公室不知什么时候走空了,云潆摁掉经纪人的电话,从木制窗户望出去,发现有人蹲在操场上干活。
黑色的衬衫多吸热啊,他就那样将后背晾在烈阳下,后颈晒到发红。
很快,一把小小粉红的太阳伞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块圆圆的凉影,正好遮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