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入伍时候是从小兵开始做起的。
原本容家势大,他并不需要如此,应可以与世家子弟一般直接到天子身边做近卫,只是那时候容家已经命在旦夕,他要选择的就只是尽快地找到办法来救一救容家。
那时候有显而易见的可以拿到功勋的地方,那边是晋国北边边境上的战乱,位于草原上的北狄,总也不安分,总翻脸不认人,哪怕之前谈好了和约也会转头就撕毁,继续南下来骚扰。
这其中原因有许多,但最根本的一点还是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人能带着晋国的军队来打胜仗,只有胜利才能给予所有人信心去抵抗。
容昭便是在这样的时机之下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兵走上了将军的位置,他就是能战无不胜,他也就是可以一次次把北狄打退。
于是他能重获荣耀,容家也能再生。
曾经他认为他对晋国没有过任何不义之举,可赵素娥这件事情却让他一时间心中有些混淆。
他当初把赵素娥从北狄接回来真的是正确的行为吗?他算是北狄入侵南下的帮凶吗?他对晋国来说,真的算是大义之下没有半点亏欠吗?
只是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很多事情便是不一样了。
身后伤口愈合了一些之后,他便去找了丞相等人商议关于对北狄用兵的事情。
俘虏了北狄的皇帝刘鲧,朝中关于继续用兵或者和谈的争论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容昭找到了丞相谢庆,便直言了对北狄应当趁着他们皇帝被俘虏的时机继续用兵,直到打到他们俯首称臣为止。
谢庆是先帝时候被提拔起来的,太后摄政时候坐上了丞相的宝座,是绝对忠诚于赵丛云的人。
但文臣武官向来交流少,尤其容昭这样一味只会打仗,便会被文臣视为莽夫,从前容昭还没做太尉时候每每回朝,都会与谢庆这些文臣因为粮草等事情大吵起来,每每都被这些文官阴阳怪气地骂得狗血淋头。
容昭已经做好了会被谢庆冷嘲热讽的准备,但意料之外的是,谢庆却点头表示了赞同,道:“难得容太尉会有与老夫意见一致的时候,看来容太尉也有不少进步。”
这话乍一听也算是好话,但却经不起太多琢磨,只要多想一分,便还是能听出其中嘲讽。
谢庆看着容昭,是长辈看小辈的眼神,接着又道:“果然还是要在京中多磨炼,这样才会多想,而不是凡事都冲到老夫脸上来嚷嚷。”
这种话在谢庆口中已经算是客气了,若是放在从前,他便是当耳旁风一样直接过去的,可大概是心境改变,他却沉默了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谢庆给他倒了杯茶,又道:“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过你对我可没长辈的尊重,所以可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我说你从小就是长得好看,脑子全是一根筋,要不是运气好又能打仗,再给你十年,容家也还是起不来,最后得靠你弟弟才行。”
容昭直觉谢庆话中还有别的意思,于是抬头看向了他。
而谢庆却没有继续把那些闲话说下去,只道:“不过你说得对,现在的确就是对北狄用兵的时机,要么他们愿意用黄金白银以及领土来换他们的皇帝也是可以的,大约可以两手准备。他们若是愿意拿着真金白银和大片肥沃土地来换一个皇帝也未尝不可——如若不愿意,那出兵便行了。”
容昭回过神来,便点了点头,道:“我也这样以为。”
“所以你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长公主吗?”谢庆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容昭,“我听说了,长公主似乎对北狄很有感情,并不太想对北狄出兵。”
容昭沉默了一会儿,却鬼使神差一般问道:“谢大人觉得当初我把长公主从北狄接回来是正确的行为吗?”
谢庆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接回来并非什么坏事,原本和亲也不是什么光荣值得称道的伟业。便比如老夫的女儿出嫁之后受尽折磨,难道老夫视而不见,让女儿在婆家受苦吗?那自然是要想办法接回来的。道理都是一样,这事情不算你做错。”顿了顿,他抬眼看向了容昭,又笑了一声,“长公主接回来也是好事,至少是在京中,至少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她能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便需要多多思量而不是如从前那样任性妄为不顾后果。”
容昭看着谢庆,他几乎能从谢庆的话语中猜测到他们这些文臣是如何看待赵素娥。
“不过太后不在了,有个长公主在的确也是一件好事。”谢庆慢慢说道,“再过两年圣上便要成亲,然后就是要亲政,这里面许多事情的确得有个女人来打理,从前太后在有太后主持,现在长公主在,这些琐事好歹是有个人来牵头的。否则到时候我们这些臣子在这些事情便拿捏不好分寸,说不定便有人要说三道四说臣子逾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容昭默默点了头,似乎在谢庆口中——在这些文臣眼中,赵素娥无论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考量的事情与他永远是不一样的。
“不过老朽再托大问一句,你不是想做驸马的吧?如果你想做驸马,那老朽明日就要准备上书了。”谢庆揶揄地看了他一眼,“长公主可以招驸马,招一百个驸马都可以,但如果你要做驸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