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而拿起一张牡丹花样比划比划,时而又挑了一张凤凰图案端详端详。
刘嘉给逗笑了:“哪有在胸口绣那么大一块的?你搁这绣官服上的补子呢?大清都亡了。”
锦儿放下花样,整个人闷闷地窝进椅子,鼓起腮:“我哪比得上小姐灵秀,不过瞎操心罢了。”
“瞎操心好呀,总比对什么事都没兴趣的强。”刘嘉揉揉她的头顶心,“你看,这布上的油,像什么?”
锦儿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个名堂:“像什么?”
刘嘉循循善诱:“粉白的布,沾了油之后,布料变得有点透明,像不像鱼鳞?”
锦儿想了半天,摇摇头。
刘嘉用手指在油迹上比划出一弯一弯的形状:“再仔细想想?”
锦儿恍然大悟,又疑惑:“要绣一条鱼在上面吗?锦鲤?”
“绣锦鲤干嘛,转发得好运啊。”刘嘉随口说了一句,锦儿愈发困惑:“转发?”
刘嘉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时代,没有人懂这个梗。
她忽然意兴阑珊,摇摇头:“不绣锦鲤。你把纸笔拿出来。”
“小姐,没有带纸呀。”锦儿为难,举起一叠报纸:“上船时买的,可以吗?”
“……行吧……”
刘嘉在纸上试了几笔,发现原主的肌肉记忆真强,她原本画个圆都合不拢,没想到可以把衣服的模样勾勒出来。
下面就是她根据自己对20世纪20年代时尚服饰的认知,在简洁的长裙上加了一些装饰。
这个时期是女装的分水岭,战后劳动力的短缺,使得大量女性出门工作,因此女装从繁复走向简约。
但是女士们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一素到底,就算是香奈尔的经典小黑裙,也在各种细节处悄悄玩出新花样。
等刘嘉画完,锦儿凑过来看:“这是什么啊?”
粉白的裙子被油泼的地方用绣线勾出一块块的菱形,轻纱如鱼尾般垂坠在腰后。
锦儿不解:“这是戏服吗?很像戏里的龙女。”
“嗯,差不多。等明天干了就可以动手了。”刘嘉没有解释这是从西方神话里的美人鱼来的设计思路,不然她还要再继续向锦儿解释什么是美人鱼。
“可是,我们没有纱啊。”锦儿苦恼,跑出来的时候,只带了黄金,还有一些绣品,怎么会带纱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我想想……”刘嘉起身,随手拉开窗帘,想看看窗外。
手指碰到了柔软的面料,她转头一看,是窗纱。
白色的、轻柔的、如传说中美人鱼的尾鳍。
“锦儿,明天早上你去问问船务经理,咱们弄坏了半幅窗纱,要赔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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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刘嘉敲开露易莎太太的房间:“我把您的衣服稍做了些改动,您看是否合意?”
露易莎太太有些意外:“这么快?”
她将刘嘉让进房间,抖开裙子,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长裙的气质与此前完全不同,先前非常简约,主要靠佩饰增加华丽感。
而它现在,胸口有一片银色勾勒出的规则菱形线,一块轻纱从肩头垂下至腰间。
露易莎太太脱口而出:“好像美人鱼。”
“是的,喜欢吗?”刘嘉笑道,她本有些担心露易莎太太会觉得这款式太前卫。
露易莎太太将长裙抱在胸口:“我太喜欢了。没想到,你也知道美人鱼的故事。”
“啊,光顾着说话,我都忘记请你坐下了,真是失礼。”露易莎太太忙拉着刘嘉坐在窗边的小桌旁:“我丈夫又去俱乐部跟那些男人们聊世界大势,呵,真无聊。”
女仆送来红茶与糕点,露易莎太太向刘嘉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她是西班牙人,祖上也曾出过海。
刘嘉心下了然:难怪性格如此张扬奔放,昨晚看她的舞姿也与印象中的英国人不一样。原来是西班牙人。
“我知道,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刘嘉不疾不徐搅动着红茶,让它与牛奶彻底混合。
“你知道无敌舰队!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我的祖父,就曾在舰队上……”露易莎太太说了许多,顺便嘲笑了一下荷兰这个被他们打败的海上马车夫,又吐槽了一番现在的海洋霸主英国。
“他们不喜欢大海,他们不懂冒险精神,我的祖父,曾对我说过塞壬和美人鱼的传说,他还为我画过一张美人鱼的画像。”
露易莎太太喜欢这条裙子,完全是因为祖父说起的美人鱼故事,而刘嘉恰好把裙子改出了那张画像上美人鱼的感觉。
“……我一直很喜欢美人鱼的打扮,可是要是穿得与美人鱼一模一样,别人会以为我疯了。这条裙子,你赋予了它美人鱼的灵魂。我可以把它穿出去,舞会上的人都会羡慕我的。”
看得出来,露易莎太太对这条裙子是真爱,刘嘉又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现在欧洲其他国家的上层社会女性对时尚有什么偏好。
果然,如今的大众审美已经慢慢偏向于简约大方与几何图案,以及偏硬朗的廓形,但在细节处,还要能表现出女性的小心思。
“像钢铁中生出的花儿?”刘嘉问道。
露易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