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来的路上,嘉芙想,裴右安口中的“故人”,到底会是何人,怎么也没想到,见到的,竟是哥哥的救命恩人,那个大名鼎鼎的海上龙王。
裴右安虽没多说,但嘉芙方才便瞧了出来,这中年男子自称末将,称裴右安为长公子,对他的态度又如此恭敬,不难推断,从前应是国公旧部,更何况,他此次还救了自己的哥哥。
嘉芙肃然起敬,向他屈身,福了一福:“多谢董叔!那日我哥哥他们归来,乡民们便都纷纷称颂龙王功德。我代我祖母、母亲,还有这回有幸仰仗董叔庇佑才得以返家的数百乡人,谢过董叔救命大恩!”
董承昴急忙避到一边,摆手道:“夫人折煞末将了,剿倭本就是末将分内之责,何须如此多礼?”
裴右安脱了外衣,铺在地上的一块平坦岩石之上,扶着嘉芙坐了下去,蹲到她面前,和她平视,靠过来低声道:“我与董叔还有几句话要讲,你坐这里等着,我就在一旁,有事唤我。”
嘉芙点头。
裴右安习惯般地摸了摸她脑袋,这才起身,和董承昴走到离嘉芙数十步外的一块礁岩之侧,停了下来。
董承昴犹面带唏嘘:“长公子,末将实在没想到,从前救了小公子的那个甄家女儿,如今竟成了长公子的夫人。实是天作之合,好极!”
裴右安回头,看了眼静静坐在月光下的那只娇小身影,一笑:“方才内子虽已谢过董叔,我也还要再谢一番。董叔你忠肝义胆,这些年不但护着彧儿,无怨无悔,且身在草莽,犹不忘佑民,此次为泉州平海两地民众驱逐倭寇,义行壮举,叫我等高居庙堂之辈,惭愧不已。”说着向他深深一拜。
董承昴忙还礼:“长公子何出此言!官军出动不力,我辈但凡胸中还有半点血性,便不会坐视倭寇血洗我沿海民众,此为我分内之事!末将只是有些担忧,此次事发突然,动静有些大,有违长公子当初要我韬光晦迹的初衷,怕万一引发朝廷注目,末将生死倒是无妨,唯恐牵出了小公子。”
裴右安沉吟。
董承昴神色微微一变:“长公子,莫非真的走漏了消息?”
裴右安道:“董叔稍安。此次确实有些不巧,引发了泉州卫总兵对你身份的猜测,但问题不大,我已压下,小公子之事,应当也未走漏出去。”
董承昴这才吁了口气,面露微微愧色:“末将行事,还是有欠考虑,险些惹出大祸,多谢长公子提点,回去后末将会加倍谨慎。”
裴右安道:“你心怀民众,何来错处,何须自责?只我这趟和你见面,确实也是有话要交待于你。当今万岁,当初曾昭告天下,称小公子若还在世,必虚位迎其归朝。我追随万岁多年,不敢论断,他此话言不由衷,但更不敢就此认定,万岁他确实心口如一。据我所知,这些年来,万岁派出追查小公子下落的密探,始终不绝。也如你方才所言,此次动静是大了些,我总有些不放心。你这次回去后,暂时不要再有任何行动了,等待我的消息,再预备好万一有变的退路。未雨绸缪,总胜过亡羊补牢。”
董承昴颔首:“末将记下了!”
……
嘉芙坐在石面之上,看着不远处裴右安和金面龙王的身影,风吹来,隐隐传来他二人的低低说话之声,只闻嘈嘈切切,混着耳畔海风,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她无意去探听裴右安和金面龙王的说话内容。
她有一种感觉,正如裴右安那断不可言的隐秘出身,除了天子近臣,朝堂折冲,他还有另个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秘世界。
今晚,他终于愿意带她来到这里,将她以他妻子的身份介绍给他另一个隐秘世界里的人,她就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
她托腮,凝视着那一道月下的男子身影,看的渐渐入神之际,忽然,感到近旁似有异动。
她转脸,借着月光,赫然看到近旁一块礁岩之后,仿似有个人影轻晃,吃了一惊,正要高声呼喊裴右安,石后那人迅速探出了头,冲她咧嘴一笑,月光之下,露出一副洁白的整齐牙齿,见她蓦然睁大一双眼睛,急忙以指压唇,朝她轻轻嘘了一声。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皮肤黝黑,头脸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钻出似的,一双眼睛却分外的明亮,看着她的时候,眸里盛满了欣喜的细碎晶芒。
嘉芙惊呆了,定定地盯着少年,双眸越睁越大,突然大叫一声:“是你?你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