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涂颜便跟在了谢屿川的身后。
准确来说,是她发现只要她拥有那根金钗,谢屿川便能护她周全。
他是疯了,可又疯得不彻底。
他无法帮涂颜证明清白,渐渐的,涂颜也知道,她并不清白。
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般,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为捉摸不到的情爱去做出更改移形阵这种事,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谢屿川蛊惑,直到后来鬼魅之事传遍九州,她才知道,谢屿川并非只是谢屿川。
涂颜想起来,当初在灵州鸿山,她亲眼见到谢屿川轻易破开了鸿山书楼外的阵法时,心中震惊诧异,好像从那时起,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或许也是从那时起,凡是出现在她身边,与她说话,对她体贴的人,就不是谢屿川了。
墨安被涂颜发现后,在她的身体里开启了一道心魔衍生的裂口,人之七情六欲,皆可被其利用,谢屿川曾对涂颜有救命之恩,少女怀春的心思昭然若揭,稍加利用便可成为刀刃。
即便有墨安的引导干涉,可涂颜害了洛银,间接促成诛仙阵一路残杀同胞无数条性命已成事实,她仍有罪过,洗脱不清。
所以她不敢回去,她用那一根快谢屿川一步捡来的金钗,苟且偷生地留在了他的身边。
谢屿川不允许带着金钗的涂颜离开视线,只要她稍微走远,谢屿川便会焦急地追上去,叫她姐姐,让她别离开他。
可他也有半分清醒,他从不触碰涂颜,不牵她的手,不抱她,也不会看她的脸。
只偶尔会傻愣愣地盯着她发上的钗,那是洛银的钗,涂颜知道她如今的一切安稳与特殊对待,都因为那个被她害死的女人,很卑鄙,可她也得自私地受着。
她见识了谢屿川杀过许多人,快、准、狠,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他的手下跑出三步远。
可她也知道,谢屿川杀的那些人都算不得什么好人,他嗅着那些惹是生非的修道士的气味,一个又一个杀去,又将他们扒干,挂在高处,背后刻字。
脱去那些人的衣服,是他们在高位者面前‘伪装’,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
挂在高处是为了能让更多人看见他们的‘罪恶’。
背后刻下的字,是想让有心者发现他的身份,因为他奔着天谴死亡而去,他要让世人都记得,这具‘谢屿川’的身体里,行恶之人是‘墨安’。
哪怕他疯了,痴了,但在涂颜的注视下,也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
那日在浮光城,涂颜被他推开,金钗落地,她也知道她和谢屿川的缘分就此中断,掉在面前的金钗伸手可得,可她始终没动,她想赌一赌,赌谢屿川究竟能不能认得她。
直到洛银出现,她背对着谢屿川,仅是一个背影而已,谢屿川的疯病就像是被人瞬间治好,他不再对周围抱有恶意,他浑身如刺的戾气纷纷收敛,他甚至不敢释放妖气,不舍伤洛银一丝一毫,只是再忍受不住心中思念,朝他心心念念的‘姐姐’飞奔而去。
此刻涂颜又看见了他们。
就在灵州雪山下,洛银一如当日,她将谢屿川护在身后。
洗干净穿着整齐的谢屿川安静地睡在了金蝶包裹的结界中,看过去就像是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玄衣佩剑的清高少年,他的眼神永远追随着他的‘姐姐’,当初涂颜近不得他身,如今更不可能。
涂颜低声一笑,再惨然地看向那些面露同情之色,或是厌弃之色目视她的修道士们。
“我涂颜,受人蛊惑,的确做出了伤天害理之事,可我敢作敢当,我敢为此付出代价!”涂颜慢慢扶着树干爬起,她望向已然昏厥的涂飞晔和满面可惜怜悯的唐风,慢慢抬起下巴道:“是我改了当初移形阵的阵角,是我害得天光之境失效,我愿受与墨安一般雷劫万剑之刑!”
“那你们呢?!”涂颜话锋一转,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那一个个衣着鲜亮的人:“你们的心中便没有阴暗的一面?你们这一生就没做过一件错事?恶事?!你们皆是圣佛?未曾践踏蝼蚁?”
“这几个月,我看透了九州仙门正统中的虚伪!你们仗着自己的修为,自恃高人一等,幸州百姓的苦难,也有一部分由你们造成!妖界踏入幸州,尚不曾烧杀掠夺,你们却连自己人都要算计!”涂颜道:“今日你们要制裁谢公子,那必也先制裁自己!我不信他杀的恶人手下不曾有逃脱的寻常百姓,这世上有多少人看见他杀人,便有多少个被他救了的人知晓事情真相。”
涂颜说完这些,又像是失了所有力气般往地上一瘫,呜哇大哭起来。
她的勇气用尽,也不过是想赎罪罢了。
“别听她的话,她已经疯了。”
“杀人也能说成救人?她已经承认她改过移形阵的阵角,便要受到处罚!”
“对,对!别被她给骗了过去!”
方才被涂颜一席话怼得哑口无言的众人,在她几乎哭昏过去后又再度活跃起来,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纷纷跳出来要宁玉惩罚涂颜。
修道界的丑恶,好像在此刻全都显现了出来,而那些潜藏在修道界中的妖,淡然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这几百年来,九州修道界分高低尊卑,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