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七零八落,又是从没见过的东西,若是外人听,只定要满脸迷茫说:“什么东西?”
但沈怜雪却不是外人,她是沈如意的母亲,也是极有做饭天赋的人。
她并不觉得女儿年幼就去敷衍她,反而特别认真思索整个制作流程,然后道:“应该用黄豆酱和甜酱混合炸制,若是要做,到时候确实要尝一下口味。”
“油条就是油果子吧?”
油果子是去岁才流行起来的吃食,一般用面粉揉面,要反复醒面,之后搓成长条,在刷了油的案板上擀长,两根拧成一股,下锅炸制便能蓬松起来。
若是吃新鲜的,又酥又脆,配了水饭、胡辣汤或者豆浆,都很得意。
每日五更,商贩出摊,早餐铺子便开始张卖早食,这样一根油果儿配一碗汤饭,大约要三四文钱,便宜又好味。①
当然,汴京的早点铺子五花八门,什么样的品类都有。若是再有银钱,可以吃些灌肺,能热乎一早上。
沈如意回忆了一下,道:“是,就是油果子,娘用别的也行,反正团团也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沈怜雪忍不住笑起来,她揉了揉女儿的头:“你个鬼灵精,整日里想这些,不知道好好同年哥儿识字。”
沈如意从小就古灵精怪,她经常会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如今这鸡蛋煎饼,沈怜雪便以为是她自己嘴馋想的。
也可能,郑欣年在丹鹿书院读书,有从天南海北来读书的同窗,知道些新鲜事,回来同妹妹说了也无不可。
沈怜雪并不会深究女儿的惊世骇俗,她看女儿,怎么看怎么机灵聪慧,天上地下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比她女儿好。
“加果子,时间久了可能就软了,但果子软了也好吃,若是加别的……”沈怜雪想了想,“加酥角儿?”
酥角就是有两个角的炸团子,不过里面没有馅料,吃起来有些硬,但是冬日里可以放好久,寻常日子没有饭食吃用,可以拿来配羹。②
沈如意眨了眨眼睛,觉得她娘真是厨神下凡,厉害极了。
她虽然没有全部说中,却几乎说对了另一种煎饼夹食。
沈如意嘀嘀咕咕:“酥角太硬啦,团团的牙都咬不动的。”
沈怜雪扶了一下张牙舞爪的女儿,把她塞回被子里,仔细掖好被角:“再贪吃,你的牙就都要掉光了。”
母女两个闹了一会儿,沈如意才道:“娘,不如把酥角做成酥饼,薄薄一片,夹在煎饼里一定很香。”
即便这做食摊的生意还没开始,但沈如意却特别认真,要做什么,能做什么,都跟母亲说了半天,直到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才终于睡去。
等她睡熟了,沈怜雪却还睁着眼,在月色下看女儿稚嫩的面容。
沈如意还这么小,她没有父亲,没有家族,若是自己不在了,她又当如何?
沈怜雪闭了闭眼睛,心里终于有了决定。
无论是做茶娘子还是开食摊,这第一步总得走出去,若一直困在这甜水巷里,母女两个迟早都要饿死。
她也不能再困在过去。
沈怜雪深吸口气,搂紧女儿,闭目陷入深眠之中。
次日,沈如意醒来的时候,已过辰时。
她坐在床上揉眼睛,问母亲:“娘怎么没叫团团,天色都亮了。”
沈怜雪正在搅拌面糊,闻言就笑:“起那么早作甚,也不着急。”
她已经买好了油果子,又和好了面糊,就等下锅来做煎饼。
沈怜雪活到这般岁数,女儿都有了,怯懦和软弱不好改,但她并非不知自己弱点。
怕自己犹豫再三又胆怯,果断买来食材,若是做出来当真好吃,便也管不了那么多。
在汴京,只要肯努力营生,日子便会好过。
沈如意眨眨眼睛,从矮柜上取了小褂子自己穿好,然后便跑到母亲身边:“娘,你要做煎饼?”
沈怜雪笑道:“是,不过咱家的锅不行,只能先试试大概味道,你且去洗漱,一会儿就能吃了。”
她若想做一样吃食,听过一遍或看过一遍,总能做出七八成样子,这鸡蛋煎饼听起来并不复杂,沈怜雪也不觉得有何难处。
她在锅中刷了些油,便把面糊倒进去,用竹蜻蜓轻轻刮开,只看她手腕轻轻一抖,就刮成了均匀的圆形。
沈怜雪第一次做这煎饼,却做得十分漂亮。
因铁锅很小又有边缘,她只做了个七八寸大小的煎饼,之后她加上鸡蛋,翻面,又刷上早起刚调的酱料,小租屋里很快溢出浓郁的香味。
这煎饼的香味比昨日的鸡蛋饼还要浓郁,带着一股麦子香气和鸡蛋的焦香,里面还夹杂着酱料的浓香,让人一闻就忍不住流口水。
这不,一张煎饼还没做好,隔壁的李丽颜便上了门来。
“你们娘俩,怎么整日做这么香的美食,我早来只吃了一个胡饼,简直受不了这味。”
沈怜雪笑着迎她进门,温柔道:“丽姐没吃饱,不如也尝尝,这是团团想要吃的稀奇物,我也是试试做了,不知是否好吃。”
锅小,饼皮也小,沈怜雪就把一根油果儿劈成两半,中间切了四节,一个小巧的鸡蛋煎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