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些苏鹤川和严列之前给虞黛楚科普过的东西,又说起这两人都不清楚的东西,“在我们极乐天宫,铁打的四大分殿,流水的主殿宫主。虽说都是实力为尊,但在四大分殿中,都形成了比较固定的势力群体,一般来说,一方分殿殿主,都会在这些势力中决出。这任分殿主身死,下一位上来的,可能是另一个势力的人。”
他给虞黛楚举例子,“就好比我。上任青丘殿主是我师尊,但他属于其中一脉长老,杀了前前任青丘殿主,自己上位。而我又杀了我师尊,代表我们九尾一脉登上了青丘殿主之位。”
厄朱的上位简史,严列刚给虞黛楚科普过,然而他就这么轻易地和虞黛楚讲起自己的经历和过往,随意地说出自己的跟脚本体,倒还当真让虞黛楚惊讶了一回。
——这人实在是奇奇怪怪,明明对她如此不客气地直接带回宗门,完全不考虑她的意见,行为处事的时候却又显得很坦然,好似对她全然不设防。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九尾?”沧流界的风气和擎崖界实在是有点不同,即使虞黛楚对妖修没什么意见,在擎崖界待久了,还是会对地位极高、与人类无异、在人类世界正常生活的妖修感到惊奇。
虽然沧流界不歧视妖修,但作为一个异类,终究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在擎崖界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厄朱缓缓说道,“那头小九尾,也是我们的同类,她修为还太浅,只有三条尾巴,一共只有三条命,我们这一族修练到极致时,能有九条命。”
“那你有几条尾巴?用了几条命?”虞黛楚冷不丁问道。
即使面前
站着的是他研究了十几年、背后隐藏着巨大秘密和机缘的任务目标,冷不丁被问到这种涉及自身终极隐秘的问题,厄朱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杀意来。
任何探究他底牌和根底的问题,都代表着眼前的人对如何击杀他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这是危机和杀机的开始,理应在最开始就直接掐断源头。
这是在沧流界摸爬滚打,从无数必死之局中艰难求生、一路走到如今的魔修,所共同具备的本能。
然而,当目光落在虞黛楚无比平静,甚至还带着点笑意的脸上,厄朱忽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虞黛楚又在试探他对她的态度了。
倘若这次他拒绝回答虞黛楚的问题,气氛当场转冷,虞黛楚便会知道他对她心底的防备,那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就此拉开了一大步。
他们本来就隔着深深的鸿沟,厄朱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跨越这鸿沟,或是让这鸿沟缩小。
按理说,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之前的经历也算不上是友好,厄朱又是个典型的魔修,他对于虞黛楚的态度已经够好的了,涉及到事关自己性命的问题,他没有义务给虞黛楚解答。
——但,谁叫这次,他才是那个卑微的舔狗呢?
像虞黛楚这种心气高、眼光高,本事也大的修士,向来吃软不吃硬,有时候甚至软硬都不吃,厄朱若是做个舔狗,什么都对她好好好是是是,那肯定是不可能攻略她的,然而若是在虞黛楚已经心怀忌惮的时候拉远距离,那就是真的玩完了。
——向来是他渣别人,什么时候轮到他舔别人了啊?虞黛楚这种吃定你了、而且我也不会负责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渣女行径啊??
“以后这样的问题,不要在沧流界问别人。”厄朱斟酌再三,敛眸对虞黛楚说道。
他没有去看虞黛楚,神色也不复之前的那股沉静的温和,好似一瞬间变得阴沉了些,被戳中痛脚,又或是被触及逆鳞的样子。
似乎是委婉的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哦?”虞黛楚眉毛都没有动上一根,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厄朱凝视她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有些晦暗,又好似十分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无尽理由包含在了这凝视之中,但他
最终还是垂下眼睑,仿佛即将喷发的岩浆,重又回归冰川之下,冰雪冷淡下,藏着炽烈的暗流涌动,“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会杀了你的。”
——所以你该谨慎一点。
无言的劝诫藏在委婉的陈述下。
一切都好似被深深掩盖,又好似全然都展现在他的眉目之间。
但虞黛楚那双秀美明丽的大眼睛好似就这么年纪轻轻地瞎了一样,愣是看不出他的百转千回,无论是目光,还是表情,都没有哪怕一点变化。
她甚至还很不解风情地问道,“所以你要杀了我?”
俏媚眼抛给瞎子看。
厄朱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别人这么问我,我一定会杀了他。”他抬眸,凝视着虞黛楚的眼睛,眸中终于露出些独属于元婴大修、一界顶级大佬、沧流界杀人不眨眼魔修的气势来,但也是淡淡的,好似极力克制些什么,“但……”
“但如果是你。”他反复停顿,好似在做什么艰难抉择。
无数次的停顿,无数次的迟疑,最终化作一声叹气,“但如果是你要问——我现在一共有五条狐尾。”
——我对你,和别人对你,是不一样的。
——我对你,和我对别人,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