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虞岫云已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剪影,又随着一步步接触而慢慢勾勒出细致轮廓。
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母亲,表面上看起来温温柔柔,好似十分体贴,其实内心强势更胜旁人。现在再看,还有股刻在骨子里的多疑,虽然不会害她,其实也不是身为其女就那么好相处的。
倘若换一个人来,遇上这样既负责任又有本事、有手段又有母爱的生母,那真是得自称一句投胎学大师,可以说,一辈子仙缘深厚、仙途坦荡那是一定的了。
但虞黛楚不是那样的人。
虞岫云强势,她其实也不遑多让,她自己的道途,绝不容他人插手,哪怕生母、师尊也不可以。
像虞岫云方才“你的答案没达到我的预期就跟我回上岱灵宝天、听我安排”的做法,她是绝无可能接受的。倘若这样的事情多了,难免母女离心。
有的感情远香近臭,大家心里有对方就够了,平时还是离得远点比较好。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虞岫云神色如常,声线和缓,“对于修士来说,过往可能是别人的算计,身躯、存在本身可能是别人的算计、行事选择可能是别人的算计,一切都可能不属于自己,我们拥有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唯有思想罢了。”
“你方才问我,是否会因为命格而注定为情所困,这就是答案——你的思想是真正完全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命运、命格、旁人的算计改变不了你的心意。”虞岫云缓声道,“所以,命格是一回事,你究竟会不会受到影响,就完全是你自己的事了。”
可能这就是亲妈吧。
换做旁人,想要回答她的问题,只需告诉她“只要你不动心就不会为情所困”,偏虞岫云说了一大堆,又是常识、又是经验的,面面俱到向她科普,还向外延伸拓展,兜兜转转,这才接上她的问题。
“其实,你也许已有感觉
。”虞岫云话头一转,“这近四十年来,是否总觉得自己身边有些莫名对你好感极深、一心讨好你的人?又或者对你莫名仇恨尤深,仇怨难解。”
虞黛楚心头一动。
严列、叶白薇,不正是虞岫云所说的这种人吗?
“看来你已遇到了。”虞岫云见了她神情,便了然道,“本来我想着,先带你回上岱灵宝天修行,待我将易家的事了结了,便带你去寻专修这类道法的宗门,了解些命占桃花之人的事。现在嘛……”
她笑了笑,“这便交给你自己去探索了。”
虞岫云修至化神境界,实在是个不太简单的人,方才对女儿的未来大包大揽、强势无比蕴于温柔平淡之下,此刻发现女儿并非没有主见、任人安排的人,便转眼撒手,云淡风轻,没有一点执着。
“祸兮福兮所倚,劫数也是机缘。只要你道心坚定,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命格里的劫数,便不过是你的机缘罢了。”虞岫云淡淡道,“话说到这里,便已够了,倘若再说,对你不是好事。”
她抬眸,虞黛楚便忽然意识到虞岫云要终止这场谈话了,她就好像突兀的天气一样,来得猝不及防,也好像风雨一样,走的时候也让人始料不及。
缘生如风起萍动,缘灭如风止萍散,最典型的道门作风。
结合一下道缘宗这个名字,虞黛楚对自家这位母亲大概更有了些了解。
“初次见面,我总要给你个见面礼。”虞岫云持棹回望。
舟行如飞,两岸桃花相杂,粗粗一看,只觉置身云端之上,团团红云相簇。
虞黛楚坐在舟中扬首而望,总觉得虞岫云的神情里,除了最表面的平和温柔之外,还藏着些什么旁的东西,别有意味。
“方才同你说,这里是我的洞天,其实这说法并不十分恰当,准确来讲,这洞天是我方才随手新筑的,是无主之物,算不得我的东西。”
虞黛楚怔了怔。
虞岫云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便好似随手叠了个千纸鹤一般轻而易举。
“我没有那么大能耐,随手筑就洞天,这是原地取材,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虞岫云笑了起来。
虞黛楚灵光一闪,“母亲是说,妖山秘境?”
方才筑就、
现成的便宜,除了刚刚崩塌的妖山秘境,虞黛楚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
“不错,正是那个秘境。”虞岫云自然是不会知道远天之外的某个不知名小世界的秘境叫什么名字的,“总之,它形成了数万年,即将生出第二灵核,升格成为小世界的时候,却忽然崩毁,实在是可惜,我遇上了,便干脆物尽其用吧。”
即将成为小世界、忽然崩毁,这样的措辞,意味着妖山秘境的崩毁并不正常。
“母亲知道妖山秘境是为什么忽然崩毁的?”虞黛楚好奇。
虞岫云笑了,清淡得好似云端的风,“黛黛,不要问。”
她说着“不要问”,可眼神与笑意,却好似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在鼓励虞黛楚去探寻答案。
虞黛楚凝视着她,疑惑与不解从相见的那一刻起,就好像细细的蛛网,将她缠绕在其中。
“看看这洞天内景吧。”虞岫云在女儿心里种满了犹疑与好奇,自己却仿佛没事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