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瓶瓶罐罐的托盘。
堂堂一国储君如此纡尊降贵,许纾华不由得有片刻的微怔。
那人似乎并未觉着有何不妥,这会儿只将东西搁置到一旁,兀自在床边坐下来。
“这是内服和外敷的药,你且先将这药喝了,我给你换了纱布,再睡。”
他说着便将那一碗褐色的药汁端至她面前。
草药苦涩的味道被热气衬托得浓郁到了极点,许纾华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缩。
却听得那人轻笑出声,垂着眼从袖兜里拿出了一小包东西来。
在许纾华的印象中,自打过了十二岁后,傅冉面上便是难有笑意,眼下他眉眼弯弯的,反倒让她想起那模糊的年少光景来。
“猜到你怕苦,我特意让乔诫去买了蜜饯。”那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说着单手将纸包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蜜桔瓣。
“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虽不知这延州的糖渍蜜桔做得如何,但总归能缓解这药的苦味。”
他语气放得极温柔,恍若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一般。
许纾华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她所盼望的便是自己所嫁之人能够将她放在心上。她甚至都不求只爱她一个,只想着分得那么一星半点的真心——
如今好像是得到了,却又并不想要。
“怎么了,纾儿?”傅冉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许纾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眉眼弯成月牙,笑得像是极为满足。
她捏了一小块蜜桔放入口中,歪着头倚在他的肩上,“殿下可会一直对妾身这般好?”
酸甜的味道溢满唇齿之间,她却只觉得苦涩。
傅冉顿了一下,笑着答应:“自然。你入东宫那日我便答应你了的。”
话虽这样说,可这其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二人心中自有度量。
她轻笑了一声,唇角的弧度却是僵硬冰冷。
“那妾身也必定不负殿下。”
自打许纾华受伤之后,南下的行程便被耽搁了。
傅冉不愿抛下她继续南行,亦不愿带着伤势尚重的她劳累奔波。
眼下屋里的气氛僵持着,傅禹走到他面前。
“二哥,你替父皇南下探访承宁伯之事耽搁不得。你若忧心着许侧妃的伤势,我与少将军大可留下来保护她,等她伤势好些了我们再护送她回京也未尝不可。”
傅冉的眉头紧锁,目光在某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上顿了一下,转而看向傅禹。
“纾儿是为孤才受重伤,孤此刻将人抛下独自南行,日后怕是有人会苛责她。”
“二哥——”
“够了,六弟。”傅冉冷声打断他的话,“如今连刺客的来路都未曾查明,争执这些亦是无用。”
见他这是真的动了火气,傅禹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他瘪着嘴在一旁坐下,朝沉默寡言的沈以昭投去目光。
沈以昭会意,迟疑了片刻,终是开了口。
“眼下殿下与侧妃皆受了伤,六皇子又实在忧心您的伤势。”他说着顿了一下,眉眼低垂着不去看面前的傅冉。
“索性此次回京并无急报,边境战事也已告捷。不若让微臣与六皇子随行护送殿下至裕江。”
傅冉正摩挲着那枚玉扳指的指尖一顿,撩起眼皮来望向那人。
警惕与寒意蔓延开来,沈以昭却像是不曾感受到一般,只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瞧起来稳妥又可靠。
傅禹一个巴掌拍得震天响,惹得另外两人皆是一怔,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兀自说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