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种情况之下,人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总是极为敏感。
许纾华隐约觉着过了快半个时辰,才听得窗口再次有了动静。
有人放轻脚步从窗上跳下走了进来,带着潮湿闷热的气息。
不止一个人。
半半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站在床边的身影似是确认了一下。
紧接着便有一道寒光闪过——
“别动。”傅冉的声音冷不丁响在耳边,许纾华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自己被人用一只手臂托起推进了床的里侧。
夜色浓重,她压根看不清屋里有几个人,只听得刀剑挥舞时沉闷的鸣声,和布料撕裂的声音。
只是方才那人明明睡得深沉,怎得这么快就醒了?
许纾华来不及纳闷,仔细辨认着眼前自己熟悉的身影。
来人皆持短剑,眼下傅冉赤手空拳自是有些招架不住。
许纾华瞅准时机探出头去,恰好见有一把长剑划破夜色,朝着傅冉的脊背刺去。
她飞快地下了床,“殿下小心!”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被无限放大,惹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骨肉撕裂的痛楚从肩膀蔓延至四肢百骸,许纾华那一瞬说不上话来,只觉得喉咙处溢出腥甜之味,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纾儿!”
意识变得涣散,她依稀听得有人唤了这么一句,下一刻便已落入某个带着湿热气息的怀抱。
刀剑鸣声再次响起,只草草响了两下便听得有人重重倒下的声音。
“殿下……”许纾华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便觉着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屋里灯火通明,灯烛的火苗轻轻晃动,映得屋里的人影都跟着发颤。
乔诫跪在地上,“属下该死,请太子殿下责罚。”
“没看到二哥都受伤了吗?你不先去请郎中找伤药,在这儿求罚有何用!”
眼下着一袭灰白长衫的男子一改往日的嬉笑模样,冷声训斥道。
他扶着傅冉坐下,又垂下眼去看那人手臂上的伤口。
“无妨。”太子在榻上坐稳,转而拧着眉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乔诫,“去找个口风严实的郎中来给侧妃处理伤口,要快。”
“是!”乔诫匆匆离开,屋里只剩了三人。
傅禹从衣摆上扯下一条布来,垂下头兀自给傅冉绷上,“二哥,都说你东宫的护卫是从护卫营里选出来的拔尖高手,怎得关键时刻连个刺客都防不住?要我说就是在宫里闲散惯了!”
傅冉不曾说话,听着弟弟继续埋怨。
“今日若非我与沈少将军刚好路过,你又没拿件武器傍身,怕是指不定有多凶险!”
越说越气,傅禹为他绑好伤口,嘴上仍旧不停,“到底怎么回事,竟有人敢行刺储君?”
“嗤。”
忽听得有人笑了一声,傅禹怔怔抬眼看向自己这位皇兄,“二哥你笑什么?”
“六弟此次去了一趟边关,果然成熟了不少。”傅冉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这爱唠叨的毛病,怎么反倒越发严重了?”
傅禹自然不同意他这话,“二哥,我这是气不过!”
“好。”傅冉笑着点头妥协,目光转而落在一旁始终都不曾搭言的那人身上。
“阿昭,今日多亏有你。”
沈以昭却并不敢邀功,反而垂下头沉声认错,“微臣思虑不周,未能留下活口盘问,还请殿下恕罪。”
沈以昭这人向来如此,有了错也从不会寻找借口以作掩饰,向来是敢作敢当的。
眼下傅冉目光在他身上微顿,微眯了眯眸子,“虽是如此,孤也知晓当时情急,你自然来不得多做思虑,不怪你。”
那人抿了抿嘴唇,半晌也只蹦出一句:“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