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兰朔并未在县令府留宿,宴席后就离开了,他走古音自然也要跟着离开。
她进县令府的时候就身无长物,走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带走什么,她也没什么好带走的,唯一不舍的是陪伴她多年的翠浓,她走了翠浓不知道会被分到哪去做活,会不会有人欺负她,她有心带翠浓走,可翠浓的卖身契在陈府,要离开必要要陈县令亲自出的放奴书才可以。
古音知道自己若是向陈县令要人的话他看在她新主子的份上肯定会答应,可如今她自己都前途未卜,让翠浓跟着她又真的是对她好吗?
因为这些顾虑,最终古音还是没有开口,孤身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县令府。
出门后古音自觉的跟在陆云起身后,兰朔上了马车后她就乖乖的站在马车旁边,深谙自己是来做奴婢的,没奢求马车里的人能怜香惜玉。
陆云起跳上马车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神色难辨,虽还是不喜欢,但对她的乖觉很满意,至少没有像对陈志那般厌恶。
县令府到驿馆隔着很远的距离,路又崎岖不平不好走,古音虽幼年吃苦,但在县令府陈县令对她有所安排,也算是娇生惯养,至少吃穿从不苛待,出行也从来都是乘马车或轿子,第一次步行就这么远,还要跟着马车的速度,她感觉那条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苦不堪言。
到的时候两只脚都磨出了血,站在那里都止不住的打颤,若不是她使劲掐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倒下,只怕早就晕倒在来的路上了。
若真是倒在路上,这些人也不会捡她回来的吧!
兰朔似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驿馆是早就备好了的,一回来就有人俸上了热茶,他坐在太师椅上,听着下人汇报驿馆的情况,半杯茶饮尽才想起她这个多出来的人来。
“给这位”他顿了一下。
古音微微福身:“奴婢名唤古音。”
“乐音的音?”
“是”
兰朔沉吟一瞬:“能歌善舞,到是和你很相配。”
古音不知道该如何接,只能沉默。
好在这位新主子不是什么无所事事的人,也就问了这一句就去忙了,让人带了她去后院。
古音以前听陈志同夫人吐槽过,驿馆环境太差,都没人愿意多待,可跟着丫鬟到后院的一路,她看到的都是花叶繁茂,一尘不染,奴才各司其职穿梭其中,看到她也没有丝毫好奇,一看就是规矩严明□□得当的。
吉水县□□不出这样的人,潮州都无可能,只能是从京城带来的。
侍女把她安排在驿馆深处的一间小厢房里,临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她不要乱跑,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房中。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看样子陈县令失算了,兰朔根本就没看上她,只是为了应付他才带她回来罢了。
这地方偏僻,呆在这十天半月根本见不到人影,不要说勾引兰朔了,之后还能不能再出去都不一定。
不过这样正合她的心意,御史不会永远待在这,等事情办完了就要回京都,到时候她就可以离开了。
送侍女出门,关了房门的一瞬间她就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到了地上,颤着手拉起裙角,原本不染纤尘的白色舞裙已经沾满了污浊的尘土,遮盖住了混杂在里面的血迹。
裙角下她的一双脚已经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绣鞋更是没法看,鞋底都磨得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脚落在地上和直接踩在地上没什么差别。
她试着去把鞋取下来,试了好几次根本不可能,鞋子本来是合脚的,可现在她脚肿了,圆滚滚的一个将鞋子死死的卡住了,鞋边勒进了肉里,再加上四周被磨出了水泡,有的破了露出了皮肉,若是强行把鞋扯下来,和凌迟没什么区别,扯下来她这双脚估计也就废了。
好在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把剪刀,强撑着扶了椅子站起来,走一步就要停好一会才能继续下一步,短短的几米路程,她走了快半盏茶才走到。
拿了剪刀也顾不得形象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才用剪刀一点点把鞋子剪开。
不过剪两块布的事情,她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整个过程疼的浑身颤抖,鞋子取下来的时候,脚周都在不停的冒血珠,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滴下来,死命的咬住嘴唇才控制住自己不叫出来。
没有药她只能把脚就这么放在地上,屋里的窗户未关全,夜风吹过来反倒缓解了几分疼痛,明明床就在两步远的地方,却没有力气爬过去,她的对面就是梳妆台,铜镜残忍的照出她此刻的狼狈模样。
上次这个样子似乎还是她五岁随父亲逃荒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穿着一双被磨破了的鞋,鞋子不合脚,衣服也不合身,跟在衣着华丽的陈府管家身后,惶然无措。
如今这种惶然无措的感觉又回到了她身上,看着那双惨不忍睹的脚,终于还是忍不住抱住了膝盖。
脊背微微颤抖。
——
前厅里,她走后陆云起终于忍不住,三两句话赶走管家后坐他对面一脸不解的问:“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是最厌恶女人了吗?把她带回来干什么?”
兰朔撇了一下茶沫:“别人有心送礼,不收岂不是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