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正在梳妆台前补妆,林沐穿好衣服,过来一把抢过明镜的香水瓶子。
“不害臊,男孩子用什么女人香水。”明镜嗔怪着用手拍了他一下,拿回香水。
林沐不依,又夺了回去道:“我要送人。”
“送谁?”
“不告诉你。”
“我可告诉你,你别在这里瞎闹,别忘了胭脂和曼丽还在美国等着你。你要闹出点什么新闻来,我可绝对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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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不顺心了,嘟了嘴,把香水瓶放回去,孩子状地赌气坐下道:“不玩了。”
明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镜把林沐的头转到梳妆镜前面。
“好了,别生气了,让姐姐替你梳梳头,咱们家的小弟最爱讲究了,一出了这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多好。”
明镜拿了剪子,“刷刷刷”三剪刀,替林沐剪了头发,给他梳了一个油头粉面装。
暮色渐渐暗下来,明楼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子,脸上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波澜不已。成功、失败,在此时对明楼而言意义太过重大,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不得有半分的差错。
明诚推门走进来低声道:“事成了。”话音一落,只见明楼长舒了一口气,顿了顿,悠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大哥,这次不仅杀了日本天皇特使,还解决了一个驻华北屯军总参谋长多田喜二郎。”阿诚说道:“算是意外之喜,接下来……”
明楼的脸色严峻且苍白道:“接下来,是生死局了。”
“大哥,您别太担心了,疯子也许会……”
“他不会,我太了解他了。到今天,我都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做。让我最亲的弟弟,一个孩子去经历生死劫难,去开枪杀……杀敌。以前的明台,遇到打雷都要往我房间跑……”
“那时候,他还小。”
“是啊,我老记得他从前的事。我多希望他能够远离一切战争和阴谋,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只剩一线生机了,我却只能袖手旁观。”
明楼边说着边低下了头,不忍再想。而明诚看着明楼的样子,想劝终是没有开口。
黑夜底,寒风星斗冷气森森地在长街上回旋,明镜挽着林沐走在落叶萧萧的马路上,公司的门口隐约可见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像一只小爬虫缓缓地跟着两姐弟的步伐,不疾不徐,无声无息。
明镜和林沐站在十字街心。
一阵凄婉哀伤的粤曲从街心灯下一把残破的二胡中破茧而出,一个衰老的盲人用一双略有颤抖的手熟练地拉着“下西歧”乐谱,扯着破锣嗓子嘶哑地唱着。
盲人唱道:“烽烟何日靖,待把敌人尽扫清,卿你奋起请缨,粉骨亡身亦最应……”
明镜抄着手,漫步走着,叮嘱道:“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当心。跟他人相处,要懂得谦让,对长辈要尊重。记得常写信,你一个人很辛苦,注意劳逸结合。”
“嗯。”林沐一边吱声,一边顽皮地使劲点头。
“姐姐明天还要去一趟汇丰银行,处理一下手中的业务。明天晚上,姐姐就飞回上海了,你生意忙,就不要来送了。”
林沐瞬间静了下来,双手插进裤兜里,把头依靠在明镜的肩上。
“怎么了?”
“我舍不得姐姐。”这是真心话。
一句话把明镜隐藏在心坎上的眼泪给引了出来,落在眼眶里,打了个转。明镜终究是明镜,她忍住了,把打了转的泪吞回了肚里。
明镜语重心长道:“你是男孩子,要学会凝重和稳健。”
林沐不吭声,点了点头。
“现在战事吃紧,说不定什么时候战火就会蔓延到这里,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提到战事,明镜黯然神伤。
街灯下,那把破二胡“坚强”地从破音中挣扎出来,重新跳进明镜、林沐的耳膜。
盲人唱着:“他日沙场战死,自育无上光荣。娥眉且作英雌去,莫谓红颜责任轻,起救危亡,当令同胞钦敬。”
“战争,其实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罪恶!姐姐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远离战争,远离罪恶。”
林沐不作声,把头低下去。
粤曲继续,盲人唱道:“光荣何价卿知否,看来不止值连城,洒将热血亦要把国运重兴。娇听罢,色舞眉飞,愿改初衷,决把襟怀抱定。”
明镜走到街灯下,掏出数枚港币放进盲人搁在身边的破瓷杯里。硬币落杯,盲人的气势更足了,二胡拉得愈加“惨不忍听”。
盲人继续唱道:“佢临崖勒马,真不愧冰雪聪明。又遭以往痴迷今遽醒。昔年韵事已忘情。要为民族争光,要为国家复仇,愿你早把倭奴扫净。”
明镜昂着头,看着茫茫黑夜。
“你大哥我是看不透了,只希望他好自为之。你,千万千万不要走你大哥的路,答应姐姐,好好做个生意人,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