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叹了口气,杨克成红着眼圈给林沐递上了手绢。
“其时我早就不想干了,可老家被小鬼子占了,我又没钱逃跑。从那以后为了保命,也为了不再受罪,于是见谁都带三分笑,迎来送往客气气。时间一久,他们就更不把我当回事了,还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做‘军统店小二’。一没事儿,他们就拿这儿取笑我,白天笑,晚上也笑,甚至当着女同事的面,也不给我留面子。行动处的齐公子,就是他,老齐,家里后台很硬,他这辈子最大的开心事,就是当着所有女同事质问我,是不是应该叫‘军统大总管’?还要扒我裤子检查检查,说想看看我是不是‘阉过了’?不瞒您说,当时我都感觉自己不像人了,就是人家的玩物。心里的那股子难受劲,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但忘不了也没办法,谁叫咱没权没势?人家欺负你了,你还能把人家怎么样?不服气那就死得快,反正嘉陵江里又不多我这一个。呜呜呜……”
杨克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里涌出万分同情。由于工作的关系,他对国民党特务了解颇深,更知道好人在军统里,想独善其身会有多难?当然,军统也有不少正义之士,为国为民,不惜与日本人浴血奋战。但那都集中在外勤,总部的内勤特务,你不腐败不丧良心,基本就是个没得混。
齐公子也在一旁说道:“在军统时我找寻不到救国救民的希望,之所以总拿许忠义寻开心,那是因为我内心十分空虚,说句实话,也十分羡慕嫉妒许忠义能够守住做人的良知和底线,因为军统里根本没有一个正常人,我也不例外。后来到了你们这里,我才感觉自己是个真正的人了。你们从不嘲笑我是俘虏出身,每个人都对我像亲人一样。赵团长病了,我们给他做面条,可他连碰都不碰就端给病号了。他平时吃什么我们最清楚,糠菜一年粮,有根大萝卜啃啃,就能高兴半天。可在军统里,你能找到吃糠咽菜的长官吗?至少我是找不到,这辈子都找不到。就冲这一点,不瞒你说,我老早就想反水了,可又怕你们接受不了我的过去。直到我演上‘黄世仁’,看到老百姓对那些‘政府乡绅’的仇恨,看到战友们准备摧毁这万恶制度的决心,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一直认为当卧底的不幸,其实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万幸。万幸我能接触到共产党,万幸我脱离了军统这个魔窟,能真真正正为人民做点善事,做点实事……”
齐公子忘不了自己在病榻时,李大姐给他端上的那碗面条。更忘不掉在危难之际,她替自己挡住弹片的身影。这么好的姐姐,偏偏就差点被自己曾经效忠的主义,给无情掠走了生命。所以他恨,他恨国民党,更恨自己曾经助纣为虐。
“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命,来洗刷我曾经的那些恶行,如果这样能让贵党稍稍原谅我。那我就得偿所愿,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如果你们不用送命,他们也能原谅你们呢?”杨克成笑着反问道。
“这怎么可能?我是罪大恶极啊!这我自己最清楚了。许忠义是个例外,他手上没有血债。”
“那好,我再换个说法。如果留下你们这条命,让你们为李大姐报仇,为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报仇,你们愿不愿意?”
“那当然了,我演得是‘穆仁智’,可我又不是真的‘穆仁智’……”说到这儿,林沐假意一愣,他怔怔地瞧了瞧齐公子,又看向杨克成,过了许久这才故意惊讶地问道:“你是打算……让我们替贵党服务?”
“你们不愿意吗?”
“不不不!我们愿意!绝对愿意!我要和小丫头她们一样,为老百姓造福,为共产主义奋斗!”齐公子激动的说道。
“小丫头?”杨克成不解地眨眨眼。
“哦!哦!就是白絮,我叫她小丫头……”林沐解释道。
“呵呵……好你个许忠义,居然私下给自己同志起外号?小丫头……小丫头……”一点头,杨克成笑道:“嗯!她叫‘小丫头’,你叫‘店小二’,都是下人……呵呵!这简直是绝配嘛!”
“呸呸!……什么绝配,那都是许忠义自作多情!”齐公子大声反驳道。
杨克成看着林沐和齐公子的表现略有所思,可脸上却笑得十分古怪。
“杨长官,你可别瞎想,我和小丫……这个白絮啊,是清清白白,什么问题都没有。既没违反军纪,也没违反‘二五八团’的规定。”林沐解释道。
“呦!你还知道‘二五八团’?”
齐公子说道:“嗨!我们都已经是预备党员啦!怎能不知道党纪党规?”
三个人逐渐打破了沉闷,开始变得有说有笑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杨克成看气氛缓解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本正经询问起林沐和齐公子将来的打算。
“既然决定要跟着你们走!那让我们干什么都行。”齐公子坚定的说道。
“小许和小齐呀!”翻开材料看了看,杨克成微微一笑,说道:“从这上面看,许忠义是‘青浦班’、‘临澧班’、‘息训班’……班班不落,齐思远更是军统培训班的佼佼者,你们专业技术肯定没说的,军统内外各种关系,估计你们也是了如指掌,对不对?”
“那当然了,我可是老军统,这几年的特务饭,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