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言在耳,王守仁此时表情,与俗事中平头百姓一般无二。
心学根本,也是他为人根本。大道至简,才有知行合一那四个字,才有那四句箴言。
林徉坐如针毡,直接当着王守仁的面把心学根本捅破了:“惭愧。”
王守仁闭目,林徉大才他不能及:“公子说笑,老朽究极命理,求的不过四字。”
“公子送了四字又送了四句,免了老朽后半生的弯弯绕绕。”
林徉不知如何作解,后悔将心学的本质讲出来,尤其是在阳明先生面前:“先生多虑了,我也是在先生的学问上延伸下,不足挂齿。”
林徉害怕面对王守仁,连忙起身告退:“先生,你先忙,我还有事。”
吱呀!
王守仁身下椅子后拖几分,站起来拦住林徉:“小友,此事于我十分重要,你不知那几句话对老朽有何意义。”
“那是老朽穷尽一生追求的学问,今日有闲否?容老朽沏茶,好好与小友商讨一番。”
林徉后退好几步,王守仁在他眼中像是毒蛇一般:“嘻嘻,王先生,大可不必。小子只是随口一说。”
林徉不敢再待下去,逃一般溜走。
王守仁冲着林徉的背影苦笑:“倒是误打误撞了。”
心学之根本确实是知行合一四字,王守仁追求半辈子的学问践行此道。
虽未悟到四字,却已经摸到四字真谛。
王守仁看得出来,林徉对四字和四句并无半点研究,完全背书一般说出来。
无非是他没有戳破,想要看看结果如何?
王守仁回到座位,对林徉整个人写下了八字定语,生而知之,天授之人。
“天授之人!”
王守仁的身子往后靠,心学是揣摩人心的学问,林徉之事他从陈元那里了解些。
作诗,医馆,酱油,王爷,怎么看都不相关的东西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加以心学辅助得到的结果便是天授之人。
“此事万不能让别人知晓。”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屋子里响起王守仁的笑声:“说出来也不见得有人信。”
林徉有些后悔和王守仁说出心学的真谛,无异于夺人妻子,没脸再和王先生再聊下去。
离开王守仁的屋子后,林徉本准备要三人在府衙休息,毕竟林青一整夜未眠,三人都没有睡好。
林青却不同意:“公子,林青无碍,可以再走两日。”
此时的林青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童,想要尽快与常人无异。
林徉头大起来:“想让我带你出去,答应我一个条件,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睡觉。”
林青重重的点头,拱手躬身:“林青谨记公子之话,今夜一定好好歇息。”
两人前往十八子巷的曹家,发觉曹家与上次颇为不同,院中的花花草草被拆除了,搭了很多油纸棚。
油纸蓬下堆积的是做好的麻布或者羊毛布,前院有两个棚,后院也有。
曹迪手里攥着茶壶,仰脖喝了两口,冲着下人们嚷嚷:“快点,快点。”
眼下的曹府成了一口热锅,下人们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林徉站在边上,避免拦住忙碌的下人:“曹掌柜的,一台双锭织布机,如此之快?”
曹迪见到林徉哈哈大笑:“林公子,我发现寻常的织布机加以改造,速度不及双锭织布机,却也能织麻,速度也更快。”
“这几日,找了几家匠人日夜兼程,已经做出四棚好布!”
“今日拉走,明日就能开业。”
林徉只是来看看进展,没想到如此之快:“这才几天已经有四棚好布!”
曹迪脑袋上有几缕白发:“今日还要再多两棚,府上的下人已经两日未眠,全在赶工。”
生意上的事,林徉不懂:“依你的意思,明日开铺?”
曹迪重重点头:“眼下十八子巷的各家掌柜的都在收丝,丝价步步上涨,老朽已经将手上的丝全部抛出去。”
“卖丝买麻?”林徉看出其中奥妙。
曹迪的表情狰狞,这是极度亢奋的表现:“到时候,丝价会大跌,怕是十八子巷的一半商户要把丝压在手中。”
林徉却尤为冷静:“曹掌柜,你收了多少麻了?”
曹掌柜掀开茶壶盖,嘴巴对准壶嘴,壶里的茶倒进脖子里也不在意:“公子前脚刚走,我已经将麻收入囊中。”
“纵然十八子巷的人反应过来,也无麻可买。”
林徉想起王先生的心学之说,面色很差:“然后你我锒铛入狱,亦或者被砍头。”
啪!
曹迪手中的茶壶掉在地上,碎片烂的哪里都是:“生意场上一直如此。”
林徉哀叹一声,怀璧有罪,他本意只是应付刘家人的报复:“曹掌柜的生意在十八子巷排第几?”
曹迪梗着脖子:“目前还是中等之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扶摇直上,代替皇商也有可能。”
林徉说出自己的想法:“提醒几家皇商,除了岁布以外,要少收丝。十八子巷的势力,你比我清楚。”
曹迪是聪明人,林徉一说他立刻明白了,心中升起一股悲凉:“唉,林公子啊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