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这个孙女儿回来到现在也都有几年了,可苏老太太从来不觉得苏邀是个会怕事和给人留余地的人。
能让苏邀退步,总是有缘故的。
她咦了一声,就更加心痒痒:“你这个丫头最是狡猾吊人胃口,你倒是快些说说我听听,你专程去给崔远道提个醒,让他来得及在高平发现之前先去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贺太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跟苏老太太两人少年时便相识,两人都是在少女时期过的无忧无虑,嫁人之后也风光一阵,而后都是中年丧夫,当了寡妇,这么多年来,她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苏老太太暮气沉沉的样子,如今见苏老太太这副样子,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是感慨。
人悲伤痛苦绝望都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事是麻木不仁的过一生。
原本苏老太太便是行将就木的样子了。
如今才算是有了人气儿。
果然顺境才真的养人。
苏老太太不妨贺太太陡然笑出声,奇怪的朝她看过去,见她乐不可支,便更是摸不着头脑:“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苏邀却莫名能体会贺太太是在笑什么,她轻声跟苏老太太解释:“我给这件事留余地,一来是因为崔远道名满天下,人并不坏,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二来则是因为崔远道毕竟是废帝时期以忠勇孤直闻名的,他能出仕,对圣上来说是一种象征,乍然出了这么大丑闻,圣上必然是要过问的。”
局势好不容易稍稍稳定下来,何必再陡生波折让人不安?
再说,不是所有的敌人都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有时候,也有别的办法。
毕竟这世上不会有永远的敌人,可是利益却是永远的。
苏老太太有些明白过来,思索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这一夜好不容易过去,第二天一早,汾阳王妃便听说崔远道来了,不由有些怔忡。
她这个叔父她是最知道的,从来都是再清高不过,按理来说,怎么也得再在家中呆一阵子,让那些门生故旧都蜂拥送来拜帖,再矜持一段时间,方才肯出山的。
可怎么这个时候竟然到自己这里来了?
他从前可不肯多跟王府有什么接触。
可心里疑惑归疑惑,面上汾阳王妃还是没有耽搁的把人请了进来,笑盈盈的问候了崔远道,才轻声问:“叔父过来的这么早,还没有用饭吧?刚好,府里新来了一个四川的厨子,您不是说远游的时候最喜欢当时在蜀地的吃食吗?今天让他给您露一手瞧瞧。”
她态度温和,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本以为崔远道这是想通了,谁知道崔远道却正襟危坐的摇了摇头。
见他这个态度,汾阳王妃脸上笑意微敛,挑了挑眉狐疑的喊:“叔父?”
崔远道长出了一口气,敛容肃色的开了口:“让王妃费心了,不必了,我是来跟王妃辞行的。”
汾阳王妃一怔,手里拿着茶杯的动作都顿了顿,皱着眉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后她便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冷笑。
辞行?!
家族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做了这么多事,才把路给铺的平平整整,只等着崔远道踏上这条路,带领家族走向更大的荣光。
可现在,崔远道竟然说要撂挑子?
汾阳王妃寻常的镇定和风度一时都烟消云散,她甚至都无法再维持自己的端庄和温和,板着脸提高了声音:“叔父!”
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说不玩便不玩了?
崔远道自然明白汾阳王妃的愤怒,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苦笑道:“老头子不堪用,让族里和王妃费心了,只是这事儿我已经做了决定,等到之后进宫,自然会跟圣上阐明我的态度,还请王妃知悉。”
汾阳王妃无法冷静,她只觉得讽刺。
崔远道竟然会头脑发昏做出这个决定,真是让她始料未及,她忍不住拍了桌子:“叔父,这件事牵涉多少人,难道您不知道?您怎能如此儿戏?!”
崔远道已经不再跟她纠缠,只是重复了自己的立场:“王妃恕罪,若是族中有什么决定,我也没有异议,只是这事儿,已经无法转圜了。我稍后便会回乡,这些时候让王妃费心了。”
汾阳王妃只觉得荒谬,可是崔远道地位尊崇,他回京之后,想要见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宫中元丰帝也有召见的旨意,她难道还能强逼着崔远道做什么?
见崔远道走了,汾阳王妃气的忍不住摔了一套汝窑的瓷器,仍旧还是觉得心口钝痛,简直气的恨不得要当面摔给崔远道看一看,让他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外头的下人早已经听见了动静,都缩着脖子当成没听见,没有敢进来问一声的。
还是崔先生来了,众人才如获大赦的把崔远道来过的事情跟他说了。
崔先生听说崔远道来过之后汾阳王妃被气成这样,也是忍不住疑惑,等到听见汾阳王妃说崔远道要告辞回乡,便更是脑子里嗡了一下。
“怎么会?”崔先生觉得匪夷所思:“之前崔老先生也并未有任何不肯的......他这是怎么了?”
“我如何知道?”汾阳王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