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厌立即回想欧阳善往日浪荡、眠花宿柳时落下的“良言善语”。
并开始斟酌挑选。
小心翼翼捧着金簪,眼神不加掩饰的炽热,迫切要脱口时,不知被什么驱使,停了一下。
那些锦诗绣语,在干涩的喉间,化成无比空洞的字眼,干瘪又乏味:“送给你,喜、喜欢吗?”
刚说完,谢厌便痴了一痴,想刮自己耳光。
无颜面对尹婵,唯有默默低下头。
谢厌的一番动作被尹婵瞧得分明,又听他愣巴巴询问,一时脸色复杂。
摊开放在她眼前的手掌,宽大有力,托着支小小的簪,和满口血腥的野狼叼着花,又有何分别。
尹婵看去,没有接,循着他满是粗茧的掌心慢慢抬头,望向被夜色隐蔽的脸庞。
他面部疤痕显现得迷蒙,常年披发的缘故,好似已习惯在两额边垂下几缕发,隐约覆盖瘢痕旁,稍稍遮住一些。
月色稀疏浅淡,他疤块狰狞又凶狠,半遮半掩下,尹婵出奇地觉得那里带着点卑怯又嚣张的病态。
就和谢厌这个人一样。
让她无论如何都琢磨不透。
尹婵想气,但他一身显见的风尘仆仆,不知从哪里赶过来的。方才还傻兮兮蹲在屋顶,狼狈得好气又好笑。
迟疑了片刻,尹婵后退半步,勉强隔断了他热得发烫的气息,垂眸,声音不自觉微淡:“无功不受禄,公子何故相赠,况且……”
他岂能不知簪钗首饰的礼,向来带着心照不宣的情暧,是用做定情信物的。
想到这里,心口便是一阵乱跳。
好在周围只她提着的灯笼在,不亮堂,想必谢厌瞧不见她面颊正一点点浮出红晕。
尹婵拒绝了他的簪子,这让谢厌倍感无措。
“别谈功禄,我见它适合你,所以买来。”捏了捏簪尾,谢厌想尹婵兴许无意金饰,立刻道,“若不爱这类,还有。”
不等她答话,旋身踏上屋顶。
衣袂翻飞晃了尹婵的眼,待回过神再看谢厌时,他已抱着一包袱首饰,眼睛黝黑发亮。
他到底想到哪儿去了?
有、这样的么……
尹婵望着他捧上来的金玉簪钗,眼底复杂,脸上的表情几乎挂不住。
“全都给你。”谢厌掷地有声道。
他很想直接塞进尹婵怀里,可她……又只穿着中衣。
想再多看看她的脸,却怕自己太痴惹她不悦,只好垂目,把视线停在满包袱眼花缭乱的东西上。
倘若这里头的尹婵都看不上。
谢厌锁眉,原州的首饰铺子不中用,周围盛产玉饰的府郡只那几处,再远,或可去江南,那边富庶。
正暗暗称是,站定他面前的尹婵稍稍侧过了身子。
看着她在蟾光下柔和的侧脸,那蒲扇似的眼睫在轻眨,谢厌喉间发燥,想也不想便唤她一声:“尹婵。”
眼前人很快给了他答复。
尹婵躲避他的注视,急匆匆开口:“我不要……”
谢厌先是闪过不敢相信的眼神,旋即飞快眨眨眼,十分平静道:“好,等过几日,我再去江南之地买。”
“你!”尹婵一顿,复又硬着声音,果断拒绝了他。
说话间,脸腮不由浮上羞恼:“公子的好意,我受之有愧。”
朦胧的灯烛照见谢厌失落的眼神,他手捧的包袱也紧了一紧,低声轻道:“可这些,该如何处置?”
尹婵侧回眸一看,谢厌垂头丧气,沉着肩仿佛犯了大错。
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冷心了。
可不拒绝能怎样,眼前的物什她如何敢收?
看、看谢厌的表情,好似根本没有往那一茬想,只自己兀自钻牛角尖。索性不再踌躇,直言道:“任凭公子决断,总归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谢厌明白了。
他抬起右手,手里还攥着一支金簪。
尹婵既然不喜,这些便没有存在的必要。谢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沉默着,猛地收紧手,劲瘦的骨指一用力,再张开时,金簪已成碎渣。
谢厌随手一扬。
十足十的挥金如土,毫不在乎。
尹婵原本猜他会把首饰退回或赠与旁人,不想看见这一幕,恼道:“公子非得如此吗?”
谢厌忽然不明白了,一歪头,迷茫又认真地说:“是你不要它。”
“但也不能——”
说话间,谢厌又无情捏碎了一支。
他糟蹋东西,尹婵心里不是滋味,但更在意谢厌狠厉决绝的性子究竟怎么养成的。
不要便毁,还霸道起来了。
说不出恼他奢靡,还是气这古怪的脾性。
尹婵心里默默念叨着,无奈抿唇,耳根覆着点点热息:“好了。”
谢厌方才还整脸的沮丧,转瞬一扫而光,眼眸发亮,三两下将包袱系好,便立刻塞进她怀里。
继又板板正正站在尹婵面前。
仿佛之前的胡闹是她错看。
尹婵目瞪口呆。
怀中沉沉的包袱,不知其中有多少物件。
他可真是……
尹婵哭笑不得,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