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沈乔看来多少荒谬。
正是下工路上,小夫妻俩结伴走。
郑重看到亲妈没什么反应,打算绕路走。
李红娟却是不肯轻易放过他,嚷嚷道:“你现在高兴了吧!”
扪心自问,郑重觉得自己不是圣人,郑俊峰倒霉他确实心情不错,但带给他的困扰也挺多,两相抵消变得没什么。
他嘴唇动动,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沈乔可受不了,讥诮道:“嗯,高兴,你要怎么样?”
自古哪有做儿媳妇的这么说话,李红娟眉头微蹙,也顾不上自己的体面,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的俊峰!”
这话说得离奇,沈乔不可思议道:“我怎么害他?”
李红娟自然有自己的理解,说:“肯定是你去举报他的!”
沈乔好笑道:“这种事,我上哪知道去?”
又尖刻道:“要是连我都知道,那你这个亲妈肯定更知道。”
李红娟原来是有这个嫌疑,调查员们对她可没客气,她这辈子头回遇见这种事,现在想起来还小腿肚子打颤。
她连连否认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这话说的,可比沈乔说出来没有说服力,毕竟郑俊峰孝顺妈也算是挺有名气。
不少人眼睛转着,寻思郑俊峰贪两千,给亲妈个三百应该不算过分,李红娟估摸着还是挺阔气的。
就连沈乔都觉得好端端的钱怎么可能会藏丢,十有八九是藏起来等着以后花。
她对郑俊峰更加没什么好同情的,说:“反正他是罪有应得,劝你少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老郑家出了个贪污犯。”
这话是戳中长辈们的肺管子,大家族就是这样,毕竟外头谁管你是郑一、郑二、郑三,说起来反正都姓郑,那真是大家都颜面无光。
连大队长都不想听人提,咳嗽一声说:“讲义家的,你消停点。”
李红娟是那口气怎么都憋不下去,说:“你给评评理,是不是就是他们结婚闹的事。”
郑冲吧心想这话真是点下头都是是非,斥道:“闭嘴!”
沈乔是头转半圈,居然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赞同的神色。
她不可思议地想自己要是有这本事,早八百年就回城,想想说:“人在做,天在看,十年前他就不该去城里,可见缺德人享福不了太久的。”
说起十年前,大家都想起来郑俊峰很是该补偿郑重,即使不是他结婚的事也一样。
沈乔再接再厉道:“说是钱找不到,谁相信啊?你贪了钱会随便放,我看还是想栽赃给我们郑重。找不到钱,家底掏空居然还能凑出四千,口口声声说着要弥补弟弟,连一分钱都没见拿来过。我现在就告诉你,像郑俊峰这种阴险小人,今天不倒霉也是明天,他的钱我花着都嫌手脏,也就你这样的人下得去手。”
这番话讲得那真是难听啊,几位爱做媒的妇女们想起来,当年沈乔就是靠着这张嘴把大家得罪透的。
真是有两年没见她这样骂人,想想还真是怪带劲的,毕竟骂的不是自己。
李红娟脸青红交加,不知道怎么想的说:“郑重,我可是你亲妈。”
郑重不知怎么听着有点想笑,愣了愣说:“断绝关系的。”
白纸黑字写着,大家以后谁也不用管谁。
长辈们也都记起这件事,毕竟这在本地很少见,当时还是郑冲吧看不下去,牵头同意的。
这会说起来却多少有些讽刺,毕竟都还记得李红娟那会的样子。
连同李红娟也想起来,不过说:“我生你养你。”
沈乔这些天做了件事,这会说:“我那天翻过账,从五八年合作社开始,到郑重六六年离开家,一共记八千多个工分,按一个工分三分钱算最少也有二百五。想问问,一个孩子到十二岁需要花多少钱?”
郑重实在是太能干,生来力气就大,九岁就跟十来岁孩子差不多,十二岁那年就是每天九个工分的好劳力。
但大家虽然知道他会干活,从没有人仔细算过这些,现在想想,这不光够他一个人吃的,再养活半个人居然也绰绰有余。
哪怕是李红娟,都没想过有这么多。
不过她仍旧振振有词道:“我生了他!”
好像生出来就是最大的功劳,孩子就该跪地磕头。
郑重头一回率先反驳道:“我一点也不想。”
如果他有得选,绝不会想投在这个家。
他一生所有痛苦的根源都在此,是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摆脱和甩开的最大悲剧。
做孩子的讲出这样的话,那真是大大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