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了,走罢,我送你回去。”
王脩之拿着胭脂在后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太子身边的侍从笑着提醒他道:“王公子,殿下身份尊贵,公子若想拜谒,今日在外怕是不便,回头公子投了名帖来寻殿下,殿下自然会见您的。”
王脩之应声,可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望着柔止远去的身影,只觉得那道纤细人影几乎将他的魂都勾走了。他也不是没见过美人,他的姊妹中便有许多为人称道的美人,家中侍妾更是梅兰竹菊各有特色,可她们的美丽在华家姑娘跟前,都好似萤火之辉……
华家姑娘耀眼妩媚,偏偏还满眼天真,这种介于女人同女孩之间的,略带青涩的浓丽,便如含苞待放的牡丹,怎么也比艳丽招摇的芍药要引人动心。
王脩之痴痴站了许久,方才握紧了没有送出的胭脂盒,转身离去。
第45章 何彼襛矣,华若桃李,天……
文琢光说是带柔止回家,实则是把人牵到了附近的另一处糕点铺子中。
柔止先前见他板着脸,还以为他有什么政务要忙,结果却见文琢光回身,手中拎着一包油纸包好了的糕点。
他道:“这家店新出的红梅酥,你带回去吃罢。”
柔止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心里有点儿难过。她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衣袖,像是恳求:“哥哥,我好久没有见你了,你能不能陪我吃?”
她从小就很粘人,如今长大了,便懂事了许多,有时候就算希望他陪着自己,也绝不会说出口。像这样诉说出口的思念,文琢光已经很久没听见了。
他忽然有些心软。
他将柔止带到附近的一处茶楼中,知道她方才吃了不少羊肉,便给她点了一壶消食的普洱,又替她将糕点摆出来,见她像小鸡啄米那样一点一点地吃点心。
他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才说:“方才那王脩之,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仿佛是出自琅琊王氏。”柔止停止进食,抬起眼睛有些困惑地瞧着他,“怎么了,哥哥,你不喜欢他么?”
文琢光反问:“你喜欢他?”
少女呆住了。
她今日不仅穿了云朝服饰,连发饰也仿了他们那头,发间扎着许多彩色带子,坠下银色流苏,侧身在光影之中,就好似云间的小鹿那般明亮灵动。
她没有想到文琢光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心中却忽地又升起委屈与难过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她轻声问,“哥哥喜欢过么?”
……这问题,倒真有些把博览群书的太子殿下给问住了。
其实他也知道,他的小姑娘已经懂事了,不再是个一团稚气的孩子。
她也会像所有天底下的女子一样嫁人,相夫教子,替对方管理后院,为子女忧心操持,死了会与她夫君葬在一处。
她口中的喜欢,又哪里是普通的喜欢。
她问的是爱情。
可文琢光见过很多不欢而散的爱情,年少情深终至陌路,见过相爱相杀求而不得,见过苦苦追寻而终身抱憾。
旁人说有情饮水饱,而文琢光对于爱情的所有理解,便是这东西使人肝肠寸断,使人形销骨立,使人不得善终。
文琢光道:“爱情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为了要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乃至不惜折断她的羽翼;是看重她的家世与价值,必要的时候,她不在了,还可以去喜欢长着同样脸的另一个人。”
柔止怔然。
她知道,文琢光说的应该是当今皇帝与孝懿皇后。
文琢光又道:“王家很好,王脩之的名声也很好,可你若是要喜欢他,总该是喜欢这层身份背后真正的他,对么?”
柔止皱着眉头望着他,半晌,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我想,我是不喜欢他的。”
可是就算文琢光不是太子,就算他还是昔日那个在华家偏院里头寄人篱下的少年,她想,她也总是会喜欢他的。
那些懵懂的少女心事,忽然就像是阴霾被阳光驱散,忽地就明了清晰了起来。
文琢光同样松了口气。
他拿起水杯喝了口茶,可忽地就被柔止提醒说:“……哥哥,你用的是我的杯子。”
文琢光不由一怔。他低下头去,发觉自己手中那茶盏边缘,有丁点儿被弄乱的口脂痕迹。那是少女唇上所涂的,在喝茶时沾了上去。
文琢光忽地便将杯子放下了,他闭了闭眼,心跳再次乱了节拍。他看向柔止,道:“我送你回家。”
柔止不知道他怎么忽地就变了主意,明明说好陪自己一会儿的,怎么又要送她回家了?
可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文琢光便叫人送她回去。
自柔止走后,他便坐在原地迟迟不动。他手中紧紧地攥着那个杯子,似乎还能察觉到她方才指尖留在上头的香气,而那唇印虽然浅淡,却仿佛刻到了他心里。
观棋在楼梯口探头探脑,文琢光淡淡瞥过一眼:“怎么了?”
观棋道:“……是那个王家公子,他又跟过来了,殿下见不见他?”
文琢光顿了顿,半晌才道:“带他上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