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我夫君他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许是被巽风轻描淡写的话惊到,又许是才从猫儿竟然开口说话这件事中回过神来,少容顶着那张不属于她的花容月貌的脸,把自己刚刚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巽风眼中映出她惊恐的灵魂。
史宾娘不忿,生硬道:“不是哪样?不是贪图美色给自己的妻子换了张好看的脸?”
其实吴小曼的死怪不到少容的丈夫朱尔旦身上,她是天降横祸,但让她尸首分离的是那个绿面红须的男人。若朱尔旦没有出换头这个主意,吴小曼也不会枉死后有这么一遭屈辱。
听到少容这么辩解,史宾娘想起玩伴同她一样早夭,心里就忍不住怒气勃发。
史连城沉下眉眼,她握住吴小曼收在衣袖里的手,抿着唇无声望向少容,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少容自然知晓她们误会了,望向巽风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请问若能做到换头,可否能做到换心?”
巽风道:“头可以换,心自然也可以。”
史连城眼睫一颤。
刹时这名为少容的女子像是确认了什么,眼中浮现点点泪光:“朱尔旦,我夫君他以前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以前,他从不嫌弃我的相貌丑陋,也不会说那些花言巧语的话”
“从前他很笨的,读了很久的书也只考了个秀才,可他后来从未温书,竟成了进士。明明他以前做不了先生出的题,被书院的人欺负了也只会回来傻傻的跟我笑,说今日书院好友帮他读书了。”
“从前他对公爹很孝顺的,从来不会对公爹大吼大叫,更不会像之前那样上手推公爹!”
少容细数丈夫这段时间的变化,越来越心惊,她擦掉面上眼泪,坚定道:“他还记得我们生活中的一切,人还是那个人,但以前他绝对做不出贿赂书院先生,设计让书院学生身败名裂的。”
“他就是个草包,没那么‘聪明’,没那么有心眼。”
少容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眼泪又掉了出来。
“换头能在这里留下一条红线”她摸着脖颈上那条狰狞的红线,越说越忍不住,声音里哭腔愈来愈重,手里比划着说:“我看到、我看到他的胸腹这里有一条竖直的红线,和我脖子上这条一模一样”
女子仿若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她说道最后弯腰痛哭起来,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朱尔旦还是朱尔旦,他依然是小城中那个文弱书生,却不是她那个傻傻憨憨却对她极好极好的丈夫了。
吴小曼极轻极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从连城手中抽出来,抬去想要为少容拭泪,却触了个空,恍然想起自己此刻是鬼魂,是碰不到阳间活人的,只得黯然放下手。
巽风沉默地望着恸哭的少容,一双红紫异色眸此时闪烁星光点点,妖异非常。几息之间,他已然从这两个姑娘之间相连的那条线看到一切始末,胸口不住起伏,显然是气得狠了。
猫儿察觉到他的情绪此刻有些不稳,把自己的头主动拱到他手底下蹭了蹭,略作安抚。
巽风不说话,感受到此时氛围的沉寂和少容小曼的痛苦后,史宾娘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好半晌,少容哭声渐细,眼眶通红通红,她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什么。
沉默半晌的少年突兀一声冷笑,异色瞳中的冷色让史连城和史宾娘打了个寒颤。
巽风在她们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略带天真人事不通的模样,何曾有过这等令人心惊胆战的眼神?
“连城宾娘看门,你俩跟上来。”
少年说完之后便起身,随手把猫儿拉长成肥壮一条放到肩上充当毛领,转身往客栈里走去。
少容和小曼相互看了眼,神态犹有些迟疑,被史宾娘和史连城连手往客栈门里推了推。
“快跟上去。”史宾娘道,“我们小老板很厉害的,他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史连城也点点头,她还记得自己在浑浑噩噩之中被小老板拎出来时鬼门关的情形。那里的鬼差对小老板毕恭毕敬,他肯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待少容和吴小曼踏进客栈,首先被客栈里的装潢惊了片刻。虽说早就从外面看见过富丽堂皇的外观,但里面与寻常客栈截然不同的景象还是少见。
她们看到巽风站在那片水雾缭绕的莲花池一边,站在一面奇特的墙壁面前。
那块墙壁有两处凹进去一部分,里面镶嵌着几大块足有两三人高的长条亮银,光滑得可以照出人面,比城中店铺卖的铜镜还要清晰。中间各有一条竖直的黑线。
亮银一共两大面,中间有墙壁隔开。
少容和吴小曼小心翼翼走过去,路过那飘着水雾的莲花池子时,吴小曼身子微微一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冻僵,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少容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她只感到一股子热气从水池上传来,好似灵魂都要被融化掉一般。这么烫的水怎么养得活莲花?
她们心里存着事,这点小问题很快就被抛之脑后,默默走到巽风身边。
巽风咬破手指,在两面亮银中间凸出来的狭窄墙面上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