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不漏复述给老爹。
“薛进当真这么说?”
“我骗你干嘛呢,仇阳也在一旁听着,不信你问他。”
“那他就没提……”
“我知道我看人的眼光差,可我瞧薛进是真的不太在意当初那些旧怨,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都过去多久了,他又没缺胳膊没少腿的,能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老爹眨巴一下眼睛,终于意识到楚熹出城前那番话是驴唇不对马嘴了。
“三儿,老爹说有事瞒你,是别的事。”
“别的事?”
楚熹眼瞳清澈明亮,装满了沉甸甸的信任。
老爹艰难的开口:“沂江上,刺杀薛进的事,是我……动的手。”
楚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直至凝固。
“哎,亏我还想着推到西北细作身上,要早知道他是西北那个薛进,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可能在船上动手。”
老爹满脸的悔恨。
他不是后悔刺杀薛进,是后悔选错了时机。
“当日船上只有我们三家的亲信,宁城主是被刺杀的那个,吓得半条命都没了,薛进定然不会怀疑,原本谢家负责搜查刺客,比我们嫌疑更大,可谢燕平落到他手里,他势必要审问,没个结果,矛头自然指向楚家,他准是知道了,却还这般的不动声色,真不晓得他肚子里藏着什么毒水。”
楚熹看得出来,老爹这些话在心里憋好久了,一气说出口,连磕巴都不打,顺顺畅畅,痛痛快快。
“三儿,恁咋了,恁可别吓老爹啊。”
“我没事。”
不仅没事,还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怪不得老爹会这么抵触归顺西北,他毁了薛进的一双眼,又险些害了薛进一条命,以薛进睚眦必报的脾气,得知真相一定会找他算账。
“老爹,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我不想恁埋怨老爹……”老爹长叹了口气,像个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满脸倒霉相:“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楚貔貅的一世英名,算是全毁了。”
楚熹其实很明白,这件事归根究底就是老爹的错,可她哪里忍心埋怨老爹。
薛进又不是她的薛进,老爹毕竟是她的老爹。
啧。
不知在薛进面前说“你失去的不过是一双眼,老爹失去的是英明啊”,薛进会作何反应,肯定恨不得杀了她全家。
既然如此,也只能死守到底了。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楚熹信守承诺,派人将答复送到白岗庄。
薛进展信,上面只有两字。
不降。
这答复气坏了廖三和司其。
尤其是廖三:“真是给脸不要脸!薛帅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她竟还冥顽不灵!我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见到棺材还得进去躺一躺!”
旁的将领倒没有太大反应,安阳执意不降,那举兵攻城就是了。
薛进盯着手中的信,须臾,冷笑了一声:“廖将军,你可知什么是做贼心虚。”
廖三不解。
薛进轻摇手中的信纸,眼角涌起一丝血意:“这便是。”
楚熹说的没错,薛进这个人是太他娘的精了。
在看到那两个字的瞬间,他是意外的,因太过意外,大脑凭借本能推测起安阳宁战不降的缘由,继而联想到沂江刺杀一事,与此同时,谢燕平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然,你为何恨我。”
他在辉瑜十二州吃过最大的亏,就是沂江上的那场刺杀。
合临兵败,谢燕平一心求死,便替楚家揽下了这桩祸事,又或者说,替楚熹揽下了这桩祸事。
崔无道:“薛帅,沙石已秘密运至密林,一应攻城器械也已齐备,今夜便可动作。”
“今夜丑时。”薛进将那封信丢进炭盆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它燃烧殆尽:“攻城。”
攻城之计早已商议妥当,薛进一声令下,众将领便纷纷起身告退,去向手下兵士布置,唯有司其留在了厅中:“主子……”
薛进抬眸,语气平和,与素日无异:“还有事?”
司其移开视线,不敢去看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主子不是说安阳城守备严密,形势不明朗,这般攻城……会不会太过草率。”
司其是想给薛进一个台阶下。
可薛进却对他说:“你命人去合临,将谢燕平押解过来,我有事要当面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