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黄叔叔这次是专程过来,帮忙给麻仔弄弄身后事的,也是一片好心。”
才见了没多久,老迟已开始和人家家长里短聊个不停:“他妹妹身体不好,他也是专程从外地赶回来帮忙。听说你在楼上睡觉,还怕我吵到你,让他司机出去买了一堆菜过来——你看这些菜,这哪是爸能做出来的水平?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黄先生、你吃,你也吃。”
“所以说,出门在外,人还是要有个亲戚朋友帮忙搭把手。这下也好,能在附近好好摆个酒,送别一下、也算是对麻仔有个交代。黄先生,还多亏你心善啊。”
“……言重了。”
黄先生却似乎依旧宠辱不惊。
说话的声音亦温柔:“毕竟是我侄子,总不能假手别人。我做的这些,只是为我妹妹图个安心而已。”
两个大男人推杯换盏,亲切沟通。
迟雪却没有搭话的心思,只顾着低头吃菜,心里还想着解凛的事。
时不时悄悄低头、在桌下看看手机。
也就压根没注意到黄先生数度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小雪。”
末了,他甚至直接越过迟大宇、颇突兀地叫了她一声。
而迟雪抬头看他。
先是惊诧,后来不住蹙眉的神情落入他眼底。
果然,这么近距离一看,倒忽有几分似从前了——“黄先生”想——她长得确实很像年轻时的黄玉。
不是后来被生活摧残得不成样子、憔悴而又失了神采的黄玉。
而是十几二十岁时,那个白白净净,瞧着剔透的小姑娘。
养得挺好的。
除了瘦了点。
他于是连看迟大宇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欣赏。
到离开诊所时,上了车。
旁边人问他闲杂人等怎么处理,他甚至都难得好心的说了句:“到时候给点钱,让他滚吧。”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于情于理,多少该给点辛苦费的。
而且。
在他一家团聚的路上。
难缠的倒从来不是这么个穷鬼——而是那群阴魂不散的“老鼠”。
他的表情略微阴沉了些。
当下又看向另一侧、右手边始终沉默不言的男人。
“梁振,”他说,“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回去查那辆车?”
男人沉默点头。
“解军那个儿子也去了?”
点头。
见状,陈之华不置可否地“啧”了一声。
又向后靠,靠向椅背,闭目养神:
事实上。
为了这次成功的越狱,他已经筹划了太久。或者说,早在入狱的第一天开始,他就等着这一天。
所以才会一直拿那张名单吊着“上头”。
既表露出回归组织、“良心发现”的倾向,同时又因为“害怕报复”,表现得始终不敢开口。他毕竟曾经是最忠诚的卧底之一,那么多年的警队生涯,总会有人相信他、为他一次又一次地争取缓刑机会。
终于。
他等到了解凛。
……简直天赐良机。
他正需要一个向外界传达声音和让上头进一步放松警惕的机会。
于是名为交易,实则“勾引”。
毕竟,如果没有这场投诚的戏码。
换了从前,监狱那群老油条,谁会安心敢把他放出去保外就医?
同样的道理,如果没有解凛在外头活动,试图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组织里的那群怕死鬼,知道他从前有多狡诈,哪里敢不派人来保护他、配合他?
更何况他对组织可不是丝毫没有利用价值。
相反,他不仅知道太多的机密。同时,在监狱的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向外界传递消息、沟通有无。
整整十年啊。
从前跟着他的那班兄弟,一个个的,逐渐在他的“资助”下混出了名堂。
只要那些人还听他的话——他的手里就总能多一份谈判的筹码。
别人玩的是钱,他玩的是人心与人性。
毕竟棋子嘛,他想,多一颗算一颗,总是都是拿来给他用的。
如今,比起爆炸、车祸这些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痕迹的“消失“方式,他的身份已经随着坠江失踪的车辆一起变得无处可寻。而现在他要做的,亦只有带着妻女远走高飞这一件事而已——
不过。
当然,在那之前,能够给他时间“泄泄愤”就更好了。
这么多年被抛弃在监狱的愤。
妻子背着自己给别人生儿育女的憎。
以及,和女儿相见不相识,只能生活在阴暗角落的恨。
一桩一件,他总要清算。
甚至于,只要把那些不太安分的“老鼠”先处理干净,他还有的是时间,在这座丁点大的城市继续搅弄风雨。
闭目养神良久。
“那个跟我做交易的小子。”
陈之华突然开口问:“……他叫解凛?”
“是。”
“人倒是不错,长得也精神,说话也算话。可惜,是解军的儿子啊——”
他长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