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芍握着她们的手腕,卷起衣袖粗粗察验,没瞧见伤痕,才稍稍松了口气,将人拉入殿内。
流夏和云竹进屋子后,她后知后觉冷落了厂督。此时他正被挤到屋外,面色沉沉地盯着主仆三人。
所幸福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掌印,都司指挥使李大人和北镇抚史袁大人在书房候了多时了。”
靳濯元冷嗤了一声,接过福来臂弯上的斗篷,搭在身上,抬脚往廊庑下走去。
直至步调声渐远,陆芍才缓缓地阖上屋门。
“你们脱了衣裳给我瞧瞧。”
陆芍生怕流夏和云竹受了欺负不肯支声,非要扒拉二人的衣裳,察验身上有无伤势。
二人皆是羞红了脸,扭扭捏捏地不肯脱下。还是陆芍动作利索,三五下就将二人的外衣除落,认真察验了一番,确认毫发无损,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云竹边系衣带边弯着眉眼同陆芍说:“夫人,我们没有透露你的去向。”
陆芍自然知晓,否则太后也不会这般轻易地将她蒙骗过去。她拍了拍云竹的脑袋:“这回多亏你们了,还害你们跟着我吃苦。”
云竹睁着澄澈的眸子,很快摇了摇头:“夫人哪的话,我平日也受了夫人不少好处。甚么蒸卷、豆饼、撒子,吃得我嘴软,还有头面、银锞子,都教我一点点存起来了。”
她边说,边掰数着指头,惹得陆芍和流夏一阵轻笑。
热闹过后,陆芍似乎记起甚么,开口问流夏道:“是司礼监的人寻到你们的吗?”
流夏愣了片刻:“是福来公公向太后娘娘要的人,夫人不知道吗?”
陆芍也僵愣住了。
依照福来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太后放人,否则他们二人去慈福宫时,也不会接二连三地吃闭门羹。
大抵是福来带着厂督的话前去,太后碍于厂督权势,迫不得已将二人放了出来。
可她半柱香前才提起流夏的事,纵使厂督立时吩咐手下的人去查,也不可能这么快便走至太后的寝殿。
陆芍拢着眉头。猜想着兴许在席面瞧到她的那刻,他便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透了。
“夫人,怎么了?”
见她不出声,流夏轻声询问道。
陆芍绕过屏风,盯着春凳上委地的艾绿色襕袍,伸手去捡,随后搭在臂弯里。
她推开屋门,没入冷风中:“我去给厂督送衣服。”
书房内灯火通明,银骨炭烧得正旺,偶尔被门缝里的凉风扬起火星。
靳濯元懒散地披着斗篷,坐在官帽椅上,一手则不断地叩着乌沉的桌面。
一声又一声,叩得坐在下首的李茂珂冷汗直流。
都司指挥使李茂珂掌军政要务,手握重兵,他能坐上都司指挥使的位置,一半倚靠自己趋炎附势的姿态,一半是倚靠靳濯元的提拔。
然靳濯元提拔他,并非他才干卓越,反而是相中了他从令如流的胆怯。军政大权明着握在李茂珂的手里,实则操控在自己手中。
加之李茂珂心气不高,他不过是流连于权势带来的虚荣。能空占众人追逐的都司指挥使的官位,又能攀上司礼监掌印虚张声势,做梦都该笑醒,哪里想着继续上爬。
即便自己的嫡次子李耽被废左手,为了自己往后的舒坦,也只能笑着碎牙和血吞。
相反地,镇抚使袁绍,专理诏狱,寡言少语,办事雷厉风行,深得靳濯元重用。
靳濯元扫了一眼性子全然不同的二人,开口问道:“查得如何?”
李茂珂觑了一眼袁绍,如实答道:“杂耍的人大多来自瓦舍,我遣人封了几个瓦舍的街巷,四下打探,却从未有人听说过这么一班人,他们就像凭空而生的,寻不到一点痕迹。”
靳濯元一点儿也不意外,慢悠悠地转着指上的白玉扳指,甚至还扬了扬眉眼。
“这群表演杂耍的,同瓦舍的有何不同?”
李茂珂思忖片刻,含糊回道:“他们手里的家伙物什同瓦舍的大不相同,皆被动了手脚,诸如瓦舍的钢叉是圆钝的,他们的顶端是打磨尖利的。瓦舍的抛球是用绳结编织的,今夜抛球里边却掺了硝石,威力虽比不上火药,却也能将人烧伤。”
靳濯元点头,侧身问袁绍道:“今日钦定目录内的官宅,可一一去查了?”
袁绍听了李茂珂的一番话,眉头紧拢,他飞快端倪着厂督的神情,思忖间,突然明白了甚么,颔首回道:“掌印要对付俞灏俞大人?”
李茂珂云里雾里地抬眸:“好端端地回禀今夜刺杀一事,袁大人提俞灏做甚么?”
靳濯元终于笑了起来,没有承认,特地反问道:“东西是自他府里搜出来的,怎么成了咱家对付他?”
袁绍心思灵敏,很快改口道:“是。是俞大人欲要谋逆,厂督只是顺手查明以上作乱的人罢了。”
李茂珂冥思苦想了半晌,后知后觉明白袁绍的话。
“怪不得...”
怪不得今夜杂耍的人分明查不出身份,还能御林军和锦衣卫粗心大意地放入宫来。怪不得镇抚司彻查官眷府邸时能一击即中,不过两个时辰,便查至俞灏的身上去。
李茂珂一拍膝盖,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