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楹眼珠转了转,刚才还不太明显,这姑娘一说长句子就很明显能听出她的口音有些奇怪, “多谢姑娘,敢问姑娘闺名?”
那姑娘也没藏着掖着,“我叫代卡,这是我的侍女桑妮。”
月楹眉头一皱,“姑娘不是中原人?”这名字一听就不是汉名。
代卡点头道,“是,我们是苗城人。”
“苗城?”
月楹知道苗城,苗城是离西北边境最近的一座城,同时也是最令大雍,西戎与北疆头疼的一座城。
苗城虽隶属大雍,大雍却不参与对苗城的治理,苗城也有自己的军队,制度,苗城里基本都是苗族人,极其团结,百年来,汉化不少,也依旧保留这一些原有的习俗,大雍只每年派个节度使过去勘察情况。
虽说是个城,更像是个附属国。
听到苗城二字,月楹稍放心了些,若真落在北疆与西戎手里,她还不如被冻死。
桑妮扶着月楹坐起来,“你小心些。”
代卡对她的事情饶有兴致,她笑起来时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叫什么呀,为什么会昏倒在路上?”
“我是……”月楹本想和盘托出,忽意识到什么,想掀开车帘看。
被桑妮一把拉住,“别,外头可冷呢。”
月楹问,“我们现在在哪?”
桑妮估摸道,“离京城有百里了吧。”
百里?意思就是她已经出了京城。
代卡道,“我们忙着赶回苗城,路上救了你就一道走了,你要回去,我就让人在下一个城镇把你放下。”
这场刺杀,竟然意外地让她逃脱,她出来了,就不用再回去了。
她不回去,山上的人搜寻不到她的尸体迟早会放弃,更会以为她早已死去。
虽说老王妃会有些自责,不过自己一个丫鬟而已,想来她不会多伤心。
所有人对她的记忆会因为她的离去渐渐淡化,最终将她彻底遗忘。
至于萧沂……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会忘记的。
月楹无意识想去转动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珠串,后知后觉手腕已空,那佛珠已经断了。
是不是也在预示着她,往后的人生也该如同这佛珠般,当断则断。
月楹合上眼眸。
代卡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愿说,正想作罢,月楹倏地开口,“我姓岳,名楹。”
月楹半真半假地说了些,“我倒在路边,盖因有山匪追杀,一同出行的侍卫拼死护我,我慌不择路摔下山坡……”
她将自己塑造成了个遭了难的普通姑娘。
“哎呀,那你家人岂不是会很担心!”
月楹眸光微动,“我自幼父母双亡,此次出来连相依为命的婆婆也……家中再没有好惦念,我一个孤女,也不知该去哪儿……”
说着,月楹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桑妮心软,见不得人哭,“小姐,她这么可怜,不如让她跟着我们回苗城吧。”
代卡稳重些,考虑地更周到,“这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我要去问过阿吉,再说了,你还没问岳姑娘,就知道人家肯去苗城啦?”
“对,还得城……”
代卡及时捂住桑妮的嘴。
月楹当做没看到,这队人马的身份,看来不简单。
苗城是异族人聚集处,人们总是对异族多有排斥。虽近年来苗城中汉人越来越多,也还是不可避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我愿意去!”月楹没有犹豫。
代卡一惊,“姑娘当真愿意背井离乡,随我们去苗城?”汉人的土地归属感是很强的,尤其是对于家乡。
月楹道,“有家才是乡,无家四处都是归处,哪里不能去呢?”
代卡笑起来,“你这话有理。稍等,我去问过阿吉。”
“姑娘说的阿吉是?”
代卡微笑道,“用你们汉人的说法就是爹爹。”
他们车队一共有五六辆马车,代卡所说的那位阿吉在最大的一辆上,却不是因为身份显贵,而是身体不适。
代卡告诉她,他们来京城的目的是求医,她的阿吉生了好严重的病,城里最好的苗医都治不好他。
听闻大雍京城名医众多,他们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却不想找寻了三月,看了不知多少个大夫,都说是治不好的绝症。
“唉,阿吉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代卡不高兴地垂着头。
“兴许,我可以给你阿吉看看。”
月楹的话,犹如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石子,代卡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代卡看着她,“你是医者?”
“是。我是个大夫。”月楹沉声道。
代卡虽不信她能治好阿吉的病,但多一个人看总是多一分希望,万一呢……
代卡激动起来,“那快走吧!”说着就去拉月楹,一时忘了她还受着伤,膝盖上还缠着绷带。
幸好桑妮把人拦住,“小姐,岳姑娘还受着伤呢。”
代卡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
月楹笑道,“无妨,你也是救父心切。我虽不能即时过去,代卡姑娘可与我讲一讲令尊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