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 家里该储备的都已经储备好了。到了秋后, 再收点玉米和黄豆,反正攒
的东西够吃几年的了。
爹这趟过来,还带来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关于他的工作调动。
这一年运作下来, 省店这边已答应向县里借调, 县店那边也答应放他过去。等
到十月,就来省店帮忙了。
他过来了之后, 还做批发工作。
不过, 人事关系还在县里, 只是系统内部的临时调动。
可即便是这样, 他也很满意了。
另一个,就是组织上开始找他们这些党外人士谈心了。说是一对一的交心活
动, 下个星期就轮到他了。反正, 每个职工都要轮一遍,谁也跑不了。
徐甜甜一听, 猛一激灵。
她跟爹说:“爹,咱可别信那个,交啥心啊?等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就被人
记在小本本上了,到时候可吃不了兜着走……”
“呃……爹明白……”
“爹,您跟志和也说说?”
“呃,等他出差回来,爹就跟他说……”
父女俩说着话,抒文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听岳父说,省店安排他住在集体宿舍里,就笑着说道:“爹,您来这边工作
后,就住在家里吧?还能陪娘说说话儿,还可以搭把手呢……”
“好!”徐永泰乐呵呵的,也毫不客气。
这几年,他常在这边落脚,早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挂念着翠翠娘,还有翠翠和冬娃、春娃他们,自己还跑出来折腾个啥?
舒舒服服地呆在县里多好?
现在,一家人能聚在一起,比啥都强。
徐甜甜也咧了咧嘴。
抒文这眼皮子就是活啊,哪里还有一点书生的傻气?
这反应比她还快呢。
怕是在机关里呆着,潜移默化的结果吧?
这天晚上,她和抒文躺在床上说着话儿。
她掰着他的手指头,柔声说道:“抒文,以后组织上怎么交心,咱都不能说实
话,也不能提意见……”
“嗯,我明白……”叶抒文点了点头。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甜甜,我跟爹也说一声,让他那边也留点意……”
甜甜跟他说,这交心活动之后,怕是又要划一批“老右”了。
他们都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倒出来之后,被人挖到了“真材实料”。而且证据确
凿,想翻案都翻不了。
这是继“大鸣大放”之后,又一场“引蛇出洞”的行动。
从此,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意识荡然无存,再也没了生根发芽的土壤。
也没人敢再胡说八道了。
人人都追求一种思想进步,把政治提到了第一高度。
而普通人,唯有“谨小慎微”才是保全自身的法宝吧?
转眼秋季开学了。
启康从老家回到了学校,还送来了一包东西。冬娃升到了初中,就在小学隔
壁,上学倒是离家很近。
春娃还在托儿所里,每天乐呵呵的。
而徐甜甜呢,准备产假一结束,就上班去。
这天一早,她去托儿所送春娃。
张老师见到她,就告起了“黑状”。
说叶俊宁小朋友上课时爱动,被罚站过好几回了。她听着,只能向老师赔个笑
脸,请她多担待一些。
心说,小娃娃哪有不爱动的?
春娃是坐不住,可从不动手打人,也不欺负其他小朋友,在品质方面没啥问题。
这一点,她还是放心的。
打完了小报告,张老师又提到了节目排练。
说国庆节了,托儿所里要参加局里的文艺汇演,想给小朋友们排练个节目。她
看叶俊宁是个大嗓门,想让他领唱。
还问她,除了唱歌之外,叶俊宁还有没有其他特长?
她一听,就摇了摇头。
关于春娃学钢琴的事情,她特地叮嘱过,去了托儿所不要乱说。
这种奢侈品太引人注目,稍有不慎就会惹出事来。
公爹那边已经够谨慎的了,他们这边也得注意一些。
听抒文说,爹跟他提过几次,到了六十岁就打算退休,局里实在是太复杂了。
她想,这几年还好。
距离大运动开始还有个缓冲期,倒不用那么着急。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十月下旬,徐甜甜销了产假,回到门店里上班。
这时候,她身体已基本上恢复了。
娘在家里带着妞妞。爹已经调到省店工作了,平日里也住在这边。公爹和婆婆
时不时地跑过来看看,和爹娘也能说到一块去。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相处得还算和睦。
而她制定的“营养计划”继续落实开来。
趁着星期天,抒文和启康跑到郊区买了一批竹竿子和透明塑料布,还有几卷麦
秸草帘子,准备做塑料大棚。
他们按照她的指导,对着草图忙乎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