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泰来省城进货时,也跟闺女提到了县里的变化。
说是县中学也划了几个“老右”,现在已离开了教学第一线,做些勤杂工作。
搞不好,还会被下放到乡里去。
这时候,他算是明白当初闺女为啥要劝他离开学校了?
那里都是知识分子,旧思想旧观念的确存在,与新时代也有些脱离。平日里聚
在一起发个牢骚,说个怪话是难免的。
他又是个爱热闹的,高兴起来嘴不把门。
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被人给检举了,那还了得?
所以,早早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方能保住平安。
像志和所在的石化公司,就很平和。
因为是省里的重点企业,把生产放在了首位,受到的波及面较小。
再说,志和性子像他,一向开朗。
这一阵子正忙着谈对象,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关注这些。
而志君正赶上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了工业部直属的秘密单位。
具体干啥,家人不能问。
反正国家包吃包住,万事不用操心。
闺女说,这是被国家养起来了。
有国家养着,他当然放心。
听志君讲,隔壁那所大学就有几名学生被划了“老右”,还影响到了毕业分配。
可见这乱说话,有多危险?
志勇那边还好。
因为粮院是一所新院校,没有旧时代的种种沉淀,受外界思潮的影响较小。再
说,他所学的专业性较强,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都没那个精力去琢磨那些,也相对
平静一些。
见家人安然度过了这一关,徐甜甜总算松了口气。
还有,章家那边只有启康这一个知识分子。
他是个学生,才刚升到大二,整天被课业压着,也没那个闲工夫。再说,启康
是个爱静的,一向不喜欢出风头,也不爱说话。
有她提点着,也不容易走弯路。
爹说了,启康就交给她了,让她好好给看着。
她也点了头。
心说,换做旁人也就罢了,可启康是她的亲弟弟,感情深着呢。
这场运动之后,知识分子大多夹起了尾巴。
其他人也谨慎起来。
机关单位里,一些居心不良的小人,为了往上爬,特别热衷于整别人的材料。
平日里,主动去找领导谈思想做汇报,把自己伪装成了积极分子,也成了安插
在群众中的“耳目”,搞得单位里人人自危,不敢乱说乱动,生怕被人给检举了。
而这些人才是最可恶的。
整人,也是从这帮人开始的。
当第一批领导干部,在随后的“纠风”运动中靠边站之后,这批人就“窃取”了基
层领导权,开始欺上瞒下、耀武扬威,为后续的乱象埋下了种种隐患。
当然,这都是后话。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十月初,徐甜甜也从春城高等专科学校毕业了。
她拿到了中文专业文凭,虽然是个大专,可也了不得。
为了学习,她可是付出了不少努力。
想着春娃出生那年,大冬天的,她挺着个肚子去参加考试,把监考老师都给吓
坏了。平时里,把春娃搂在怀里看书,也着实辛苦。
现在,能堂堂正正领到毕业证,心里满是骄傲。
也许,这文凭暂时还用不着。
可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有了这个傍身,她和抒文之间的差距也拉近了不少。
抒文回来后,也向她表示祝贺。
晚上还揽着她,乐呵呵地说,下个月要送她一件礼物。
问他啥礼物?
他却绷着不说。
对此,她十分好奇。
也隐隐带着一种期待。
这一夜,俩人躺在床上说了好久。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转眼,冬娃都上小学五年级了。
春娃也两岁半了。
平时日,这个小娃娃调皮得不得了,就喜欢在院里扒拉土。那衣服一天一换都
挡不住脏,气得她也不给他换了。
这娃模样长得像冬娃,好看得很,也挺瓷实。
可就是闲不住。
成天这抓抓,那挠挠,脸上就像个小花猫。
她问抒文,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抒文听了直咧嘴,说自己小时候可不爱活动了,安静得就像个大姑娘,哪像这
小子这么调皮?
她心里想着,自个儿也不爱活动。
春娃这样,还真是基因突变了?
进入十一月之后,天渐渐凉了。
这天中午,徐甜甜下班回来。
一进门,见娘收了满满一筐子小白菜。
一问,说是春娃干的。
原来,他趁姥姥在厨房里做饭,就自己溜进了菜圃。一会儿功夫,就把刚冒头
的小白菜,一棵一棵地拔了下来,说是帮哥哥干活。
结果,踩了两脚泥巴不说,还跌了个屁股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