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只有这位高大的混血王子面不改色,贴心地脱下外套,问女士们是否需要。
窦桃和傅晴都表示拒绝,施翩说自己不冷。
晚上他们都喝了酒,准备打车回去。
傅晴往后看了眼,施翩和卫然走在最后,她顿时明了,于是催着这群人快点走,说车已经到门口了。
人群散后,只剩下他们两人。
卫然问:“我们找个咖啡馆?”
施翩欣然同意,冬夜不适合散步。
冬夜的咖啡馆比起夏日,热闹不减。
施翩要了一杯热可可,热气氤氲,对面那双冰川色的眼睛显出几分熟稔和温和。
她想起今晚的聚餐。
今晚的卫然并没有展现出善于社交的一面,他多数时间都在看客厅里的那幅《极光》。
他很熟悉她的画,能看懂她的画。
初次见《极光》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陈寒丘、魏子灏以及卫然。
施翩轻眨了眨眼,问:“你是Arron?”
她口中的Arron自然不是Spakles科技的Arron。
而是连续四年购买Liz的画作,私人拥有数量最多的收藏家。
卫然温声道:“抱歉,没能在第一时间承认。当时我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认识你。”
施翩哇了声:“真的是你,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卫然看着她,认真道:“你和我想的,也不一样。”
卫然第一次在美术馆见到Liz的画,并不是大热的《星空》系列,而是一副在她的画中十分小众的一幅,是Liz在十六岁那年所画的《陨星》。
他像是进入了一个小女孩的奇幻世界。
在她的世界里,残败之地有着惊人的美感——星星陨落的那刻,向宇宙散发出最后一抹光芒。
在那之后,卫然看了所有Liz的画作。
在他的认知中,Liz是一个极具天赋,想象力充沛的画家,色彩和光影的难题在她笔下,轻轻巧巧,不费力气。
后来他开始思考,生活中的Liz会是怎样一个人。
“那幅画很特别。”卫然如实道,“是我个人最喜欢的画。”
施翩好奇道:“你想象中Liz是怎么样的?”
卫然唔了声:“我想她或许离经叛道,喜欢独处,平时话不多,不喜欢吃甜食。”
施翩听得大笑:“听来很酷。”
卫然一笑,他认识的施翩和Liz并不是同一个人。
施翩喜欢吃甜食,依赖于他人的陪伴,善谈且真挚,家庭关系出乎意料的和睦。
她受过伤,却依旧勇敢无畏。
她是不会陨落的星。
卫然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便不再向她靠近。
Liz是Liz,施翩是施翩,他尊重她的生活。
施翩笑眯眯道:“我的画又要涨价了。”
卫然微微睁大眼,万分诚恳道:“不用担心,我会更努力赚钱。如果之后相亲需要帮忙,随时可以联系我。”
施翩表示很欣慰。
施翩再走出咖啡馆,已是一小时后。
她和卫然聊得很愉快,在他美术史方面的知识渊博,且收藏众多,是个极好的聊天伙伴。
“今晚谢谢招待。”
卫然微微颔首,向她告别。
施翩看着他上车离开,收回视线,将脸埋进围巾里,踩着地上的光影,慢吞吞地往小区走。
冬日的深夜,街道寂寥,灯光黯淡。
施翩见周围无人,便迈开步子,循着光线明暗处跳,单脚跳,双脚跳,最后重重地跳下台阶,双脚落地。
跳了一路,她热得去扯围巾。
施翩扯开围巾,松了口气,一抬眼,停在原地。
小区门口,陈寒丘静静站在那里。
像以前每一次她朝他奔跑去,像每一次她回过头,他总是站在原地,似乎他永远在原地。
他曾对她说,他不想走出来。
这六年,所有人都在往前走。
她在往前走,查令荃在往前走,陈兴远在往前走。他像被留在时光里,留在那年夏天,留在痛苦的回忆里。
施翩轻轻吸了口气,她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大声喊:“陈寒丘!你过来接我!”
黑色大衣将他的身形拢进夜色。
他遥遥看过来,疏冷的面容渐渐变得柔和。
稍许,他迈开步子,起初走了两步,路程没过半,忽然跑起来,朝她而来。
施翩站在原地看他,看他越跑越快。
不过几秒,他止住脚步,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问:“不冷?忍一忍,回去再摘围巾。”
说着,他抬手收拢她的围巾。
施翩看着他低垂的黑色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陈寒丘,你还追我吗?”
陈寒丘微怔,舔了舔唇角:“……可以追了吗?”
施翩鼓起脸:“我让你别追就别追?早上还那么嚣张。”
陈寒丘低声道:“怕你不开心。”
施翩听着他略显笨拙的话语,偷偷抿唇一笑,抬手戳了戳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