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林的娘丢了,京城里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思前想后,宋延年还是拦住了店小二。
“小二哥,你知道这疯老太她在哪里吗?”
店小二有些诧异的转头看了过来。
“客官小心,她疯疯癫癫的,说伤人就伤人。”他扬了扬自己包纱布的手,“你瞧我这手,找人说理都没地方去,只能自认倒霉了。”
宋延年:“家乡的一个乡亲就是疯癫走失了,我过去看看是不是她,多谢小二哥提醒,知道她会伤人,我离的远一些便是了。”
店小二点头:“是哦,人疯了就是惨,关着又不忍心,不关着人眨眼就跑了,家里人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嗐,这样在外头流浪也是遭罪。”
这店小二年龄不大,心肠倒是极好。
宋延年应和,“是啊,她一般在哪里活动啊。”
店小二想了想道。
“她平日里多数在这条街上游荡,晚上就随便找个墙角一窝,看到生人怕的很,公子你不然去庙那边看看?那边有烛火又暖和。”
宋延年谢过店小二。
“我先过去找找看,要是我的几位朋友问起我,你就说我出门一下,再过片刻时间就回来了。”
交代好后,宋延年抬脚走出了客栈。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一阵夜风吹来,还带着丝丝凉意。
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上,天幕有些幽蓝,常县稀稀拉拉的烛火,将这小县城衬得更加的静谧。
宋延年出了客栈,就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常县虽然不大,但要找一个流浪的人却又不容易。
他替自己卜了一卦,吉位在东南。
宋延年收了白玉龟壳,抬脚便往东南方向走去。
路上,他经过店小二说的神庙,庙里香火旺盛,就是这样寂静的夜里,神翕两旁也点着长明灯。
灯火明亮,将神明那低垂的眉眼照得更加的慈悲。
疯老太没有在里头。
宋延年继续往前走。
这时,前方一栋屋舍的狗窝里,传来激烈的犬吠声,周围的邻居都点上灯火想要一探究竟。
“没事没事,唉,就是老孙家的大黄狗不是下了几只崽嘛,老孙想要抓两只小崽给他闺女家送去,不想这大黄狗护崽得很,老孙一靠近就叫的厉害。”
“啊!这狗叫得这么凶,连主人老孙都吠上了?”
“是啊,这当娘的就是这般护崽,连畜生都一样呢,走走走,赶紧家去,明儿一早还得起来做饭洗衣呢。”
风将他们三三两两的声音送来了。
“哎,我瞧狗窝旁边还有个人影呢?别不是贼吧!”
“不是不是,是流浪到咱们常县的疯老太,她在大黄窝附近待了几天了,别管她……”
因为大黄狗叫得凶,主人家老孙也只得暂时罢休,他无奈的看了一眼大黄狗。
“你啊你,生了这么多个狗崽崽,我又不是掐了它们卖了它们,我是你仇人嘛,这样冲我吠……好好好,再养一段时间,到时大点再送到大妮家,你想它们了,我带你去看啊。”
大黄狗呜呜咽咽的趴下,眼睛湿漉漉的似有光亮。
小狗崽紧紧的依偎着它。
老孙看了一眼,又叹了口气,转身进屋。
周围的邻居也将烛火熄灭,这一片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月光下,除了蛐蛐儿的声音,就只有狗窝中大黄狗舔邸小狗崽的口水声,时不时还有小狗崽细细碎碎的奶叫。
宋延年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大黄狗抬头看了他一眼,呜咽了一声,就又低下头,用鼻头轻嗅着小狗崽。
狗窝里堆满了稻草,因为是大黄狗居住的,再加上它前几天刚刚产崽,这里的味道十分不好闻。
血腥味和粪便,还有带毛动物特有的臭味,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多闻几下就头昏。
宋延年好似没有闻到这股味道,他提着灯笼走到了另一个角落里,那里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妇人正抱膝坐着。
细碎的稻草黏在她的头发和破烂的衣物上。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她的发旋顶上,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察觉到脚步声,翁氏抬起头来,入目是一盏样式简单的宫灯,她继续抬头,灯的主人是个俊逸的年轻人。
接着,她就见这年轻人开口,唤了一声。
“翁大嫂子。”
翁氏一时间觉得恍惚,她已经很久不曾听到有人这么唤她了,他们都叫她林老夫人,翰林府老夫人……
宋延年的视线落在她苍老憔悴的面庞上,那上面一脸的泪痕。
他开口问道,“翁大嫂子哭什么?”
听到这话,翁氏将目光看向狗窝的另一边。
那儿,受惊的狗崽子在大黄狗娘亲的舔邸下,已经安下心来,细细碎碎的撒娇声含在喉咙里,闭着眼睛重新安睡。
翁氏抖着唇,她的眼里有着浑浊和迷茫,喃喃了几句旁人听不懂的话语。
“畜生都知道护崽,我连狗都不如啊……”
“不不,我没错,我是状元夫人……不是老夫人,是你们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