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说给曹氏听的,不可谓不大。
屋檐下的云巧歪头问沈来安,“大伯说的是大堂哥吗?”
沈来安低着头给她洗草鞋上的泥,低声道,“撂狠话而已,你别当真。”
“哦。”云巧蹲着身,帮他拂水。
她雨天出门是不穿鞋的,但老唐氏怕她光脚摔着,叮嘱她别脱鞋。
鞋上沾了许多泥。
沈来安先拿竹篾挂掉多的泥,再用水搓,云巧帮忙,他就往边上挪了两寸,问她,“在唐家过得开心吗?”
黄氏说唐家人疼她,顿顿给她煮米饭吃,他不太信,得听她自己说。
“开心啊。”云巧想到什么,洗洗手,手伸进衣兜,掏出个圆溜溜的鸡蛋来,“唐钝奶对我可好了,那,这是爹你的。”
沈来安看了眼,心里放心了些,“她们给你的,你给我作甚。”
“唐钝奶给你煮的。”她拿起鸡蛋在地上敲碎,“我给爹剥壳。”
“你吃。”
“我吃过了。”她几下就剥好,递到沈来安嘴边,“娘和翔哥儿也有。”
小曹氏瞧见这幕,眼神暗了暗,干笑道,“三弟真有福气。”
能享女儿的福。
云巧看是她,弯唇笑了笑,“大堂哥高烧不退,唐钝给他喂了药,四文钱,大伯母你要给我啊。”
“......”
“唐钝说了,你要是不给,他就亲自过来问你要,他腿脚不好,路上崴着或摔着,都算你的。”
“......”
读书人不都是彬彬有礼菩萨心肠吗?唐钝怎么是个钻钱眼里的?小曹氏狐疑,反驳,“我又没有让他喂云山药...”
云巧扭过头看沈来安吃鸡蛋,没有再看她,“唐钝说了,你要是不认账,就把大堂哥丢出去,不让四祖爷医治他。”
“......”
沈来安洗完鞋,她穿着进屋找黄氏。
光线昏暗的屋里,黄氏像往常般坐在窗户边做针线活,她跟沈云翔到处跑,衣服经常破口子,全是黄氏缝的。
“娘。”云巧高兴的把剥了壳的鸡蛋给她,“给你吃。”
黄氏张嘴,她喜滋滋递过去,“翔哥儿呢?”
“他出去了。”
“山里吗?”
“嗯。”
云巧不多问了,搬根凳子坐在黄氏旁边,认真看她穿针走线,“娘,唐钝奶要用你给我的碎布做布鞋。”
黄氏抬眸瞄了眼窗外,抬手掩上了窗,“给你做吗?”
云巧点头,“她说秋冬穿草鞋不暖和。”
清晨她出门,老唐氏在门口和唐钝商量托村里人给她做双鞋,说是秋冬穿,但最近事多村里没几个人得空,为此老唐氏唉声叹气的,她想帮忙,“娘,布鞋怎么做的呀?唐钝奶眼神不好,穿不了针呢。”
黄氏捏着针的手顿了顿,云巧看她,“娘不会吗?”
“忘得差不多了。”黄氏抿了下唇,低垂的眼浮起丝水雾,“那些碎布是给你缝衣服用的,做鞋有些不够...巧姐儿...”
“嗯?”
黄氏停下针线,轻轻抚她柔顺的发髻,“你是个有福的。”
云巧拿脸蛋蹭她的手,嘿嘿笑,“娘也有福。”
“他们心肠好,你要多帮他们干活,做鞋的话...你把布料拿来,娘给你做...”
“好。”
母女两在屋里说贴己话,沈来安没往里凑,而是找曹氏要钱,沈云山是家里长孙,曹氏嘴上嚷着砍断他的腿,等沈云山哭两声心就软了,所以他根本没把曹氏的气话往心里去。
但沈云山吃了唐钝家的药,得给钱。
曹氏本来就窝着火想杀人,沈老头好言好语劝了通,正好受些,沈来安就来问自己要钱,火蹭地又来了,“你也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巧姐儿是唐家人了,唐钝行动不便交代她来收钱,咱要是不给,巧姐儿怎么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