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一贯的淡漠:“不必。”
然而这场面确实凄惨,连他这心肠硬的看了都不好受,贺兰浑不太想让她再看下去,话锋一转:“明天咱俩去趟北市,找找那个卖梅桃的花儿匠许四,核验一下张钧的话。”
纪长清并不觉得有必要去:“不去。”
“别呀道长,”贺兰浑侧着身子低着头,轻轻在她耳边开口,“那镜子的蹊跷还没弄明白,万一我落了单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使唤谁去?都说好了咱俩不分开,你得保护我呢。”
纪长清转身离开,贺兰浑便紧紧跟着:“况且除了寻许四,北市也很有必要再走一趟,你看那算卦的跟卖馄饨的都在北市混,说明那里头鱼龙混杂得很,这种地方消息最是灵通,道长信我,去一趟肯定有收获。”
哭声有短暂的停歇,随后传来积翠哽咽的声音:“纪观主,贺兰郎中。”
纪长清回头,见积翠的魂魄附在尸身上,冰冷双手握着母亲,一双眼看向她:“大恩大德来世再报,你们想问的事情我只知道一点。”
魂魄的虚影越来越淡,积翠脸上全是不舍:“桃符是良娣换的。”
纪长清知道,时辰就要到了,拘魂的鬼使很快就要赶到:“为何要换?”
“良娣不肯说,但我猜,跟镜子有关系。”
镜子。纪长清眉心一动,贺兰浑大步流星走过来:“什么镜子?”
“妆台上那面嵌螺钿的双鸾双凤镜。”积翠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是魂魄即将离开的征兆,“去年良娣从太子妃那里得来的,从那以后,良娣就有点古怪,去佛堂烧香再不让我跟着,又偷偷打听太子妃的生辰八字,有时候还锁着门独自待在屋里,我偷偷看过一回,良娣一直在照……”
声音彻底消失,最后一缕烟雾消失在空气中,鬼使拘走了亡魂。
积翠娘长呼一声,抱着尸体昏晕过去,贺兰浑开门叫人,冷冽的空气涌进来,他便扶着门扇站着,补全了积翠没说完的话:“镜子。”
佛堂,八字,镜子,串联起张惠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的关键。
佛堂是为焦木,上面一簇火焰,与蓬娘的经卷,周乾夜遇黑气留下的印痕如出一辙,那神秘的,不断成长壮大的黑色火焰。
八字全阴,乃是死去那些女子共同的特征,包括张惠,而张惠,在偷偷打听徐知微的八字。
镜子,菩萨寺中蓬娘偷偷祭拜一面神秘的铜镜,张惠从徐知微处得到一面双鸾双凤的螺钿镜,徐知微的姑母是抄家时自尽的吴王妃,而曾经吴王府,就是如今的菩萨寺。
似有一张巨大的网在眼前铺开,网眼稠密,经纬交错,处处似在交叉,待要细看时,又怎么也认不出脉络。贺兰浑沉吟着,迈步走到纪长清身边:“道长,让我再看看那面镜子。”
纪长清递过铜镜,许是错觉,贺兰浑突然觉得周遭一冷,窗外的夜色似乎愈加浓黑,似有无声的呜咽一闪而逝,手指触到冰冷的镜面时,心跳突然快到不能忍。
贺兰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双手合抱托住镜身,低眼向镜中望去。
没有桃花,没有纪长清,空荡荡的镜面上,只有他自己的倒影。
一点失望瞬间放到最大,瞬间又被压下,贺兰浑翻来覆去看着镜子,唇边带着若有所思的笑:“道长信不信?今天一整天,我时不时就想起在镜子里的时候。”
那时候,可真快活啊!他先前跟她说自己心志不坚,抵挡不住诱惑,其实不然,幼年失怙,生长在富贵丛中,又有那样的母亲,那样的姨母,天底下乱花入眼,他早学会了片叶不沾身,可那镜中所见没有一处不踩在他心尖上,让他明知道不怀好意,却还忍不住想要再看。
连他都是如此,其他那些看过镜子的人呢?是否也都像他一样牵肠挂肚,念念不能忘?可这镜子只有一面,供在菩萨寺的山洞里,那些死去的女子中唯有蓬娘去过菩萨寺,其他那些人,注定是无法得窥镜中的世界。
镜子,镜子。贺兰浑慢慢摩挲着镜背上高低起伏的纹饰:“那些死去的女子都有镜子,可是,古怪的镜子只有这一面,道长,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到底在哪里?”
关联在何处?纪长清也想弄清。张惠的镜子她查过,蓬娘的镜子她也查过,都只是平常的镜子,但如果没有古怪,张惠又为什么要躲在房里,偷偷照镜子?
最直接的一处关联:张惠的镜子来自徐知微,张惠偷偷打听徐知微的生辰八字。纪长清伸手拿过铜镜:“去问太子妃。”
“咱俩又想到一块儿去了,”贺兰浑带着几分不舍松手,让铜镜落入她掌中,“我跟道长,真是有缘。”
见她低头看着镜面,若有所思,贺兰浑由不得也看过去,镜面上光影飘摇,映照着案上那盏海棠灯的火焰,贺兰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烛火只有一点,照在镜面上,却能反射出无数烛火。心头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纪长清低头看着镜中的火焰,如果几面镜子相互映照,是不是就有无数个镜子,无数个火焰?
“道长?”贺兰浑便也看向镜中,暖黄光晕中他站在纪长清身边,并肩低头,一双两好。
一阵微风吹过,海棠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