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来龙去脉说得很是清楚了,又或者是因为她经历这种生死关头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此刻的她其实并未有感觉到害怕。
反而是平静。
下一刻, 她便清晰的听到了刀剑进入身体的声音, 她觉察到不对, 猛的睁开眼睛, 面前站着的少音口中不住的流出鲜血,而后缓缓倒下。
沈昭禾一惊, 目光缓缓向下移, 看到的是一把已经穿透了她的腹部的刀。
握着那把刀的人,是万俟砚。
少音死了, 一句话都未曾留下。
她大约是不甘心没有在死之前杀了沈昭禾, 所以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还睁的大大的。
死不瞑目。
而万俟砚甚至没有多看已经断了气息的少音一眼,只望向沈昭禾,“没受伤吧。”
沈昭禾摇头,目光却还是在少音的身上。
这个陪了她这么久的人,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
“昭禾。”万俟砚察觉到她的目光,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便开口安慰道:“你放心, 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
沈昭禾这才回过神来, 将目光缓缓放到万俟砚的身上,努力挤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来, “王上, 我有些累了。”
明明站在一个宽敞的屋子里, 可她却突然觉得很是压抑。
压抑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万俟砚将她护得太好了, 让她忘记了, 这里是南岐。
而她, 从来都不属于南岐。
万俟砚点头,“那就去歇着,别想太多,万事都还有我在呢。”
夜里,沈昭禾做了噩梦。
梦中,她回到了万俟砚爬墙进入沈府的那日。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不是走错路了,就见他拔出利刃,瞬间便将她的身体贯穿。
身体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她素色的衣裙渐渐染红,她疼得落泪,可唇边是带着笑的。
原来,死去是这样的一种滋味,她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
最后醒来,就再也没睡着了,她盯着窗边的月光想了一晚,依旧未能理清楚思绪。
翌日,她像往常一样陪着万俟菱用早膳。
或许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有了些效果,万俟菱的情绪比之前已经是稳定了许多。
也偶尔会主动和沈昭禾聊天,问问她之前在京都发生的事情。
这天却很不一样,饭桌前的两人安静极了,从前即便是万俟菱不说话,沈昭禾也会想着法子同她谈天。
可今日,万俟菱没开口,沈昭禾也只是低着头机械一般的往口中送热汤。
“昭禾,这汤很烫。”半晌,终归是万俟菱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安静,“你小心些。”
沈昭禾将瓷勺放下,清脆的声响让她回了心神,她轻轻点头,说了声谢谢。
“少音违背主子的命令,她该死,你不必因为这种人难受。”昨日那一桩事动静不小,万俟菱连蒙带猜,倒也能弄清楚情况。
现在见沈昭禾似乎心情不好,很快便将这两桩事联系在了一起。
沈昭禾却轻轻摇头,“不是因为少音。”
“我只是有些难过,阿菱,我大抵是不应当留在南岐的,少音同我说了,外头……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恳求王上将我处死,在这儿,没人希望我活着。”
说着,她眼里蒙了一层雾气,胸口一阵起伏,真的有些喘不过气了。
眼下的日子几乎比她当初在东宫,还要压抑。
至少之前,不管徐淮意做些什么,她都将那当做可笑幼稚的举动,即便受伤,伤的也只会是身体罢了。
可如今,她每每想起,整个南岐不管贩夫走卒还是王孙权贵,全都在诅咒祈祷,希望她死,并且真心实意的觉得,她这条命可以挽救南岐国运,她的心没有办法松懈下来。
万俟菱沉默了良久,最终道:“我帮你离开这儿吧。”
沈昭禾惊愕的望向她,“什么?”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儿。”万俟菱的声音坚定了些,“你留在这儿,不会有活路的。”
她再清楚不过万俟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或许他对沈昭禾真的有那么几分的情意,可这三分情意又能撑到何时?
要知道,到此刻为止,那些挡了万俟砚去路的人,早就成了他刀下亡魂了。
沈昭禾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若是离开,那还能有一线生机。
沈昭禾愣住,“可阿菱,你如何帮我?”
她没有怀疑过万俟菱的话,因为她见识过万俟砚所做的那些事。
她不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不会妄想着能在万俟砚心中有着超过他竭力追求的东西的地位。
万俟菱撇她一眼,“你别小看我,只要你点头说你愿意,我就能将你送出这南岐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