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文收回视线,看向赵进问道。
“回大人的话,一共有一百六十石,一粒都不少。”赵进还是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不过回话的时候却半点儿没有结巴,利利索索地道。
沈伯文却没有再看他,反而拿起脚边的铁钎子,往下面的米袋上一插。
——白花花的大米淌了出来。
赵进不由得松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章
是夜, 一道细瘦的身影专门避过夜里巡视宵禁的卫兵,闪身进了某户人家内。
“禀告大人,沈大人白日来太和仓中检查过了, 没起疑。”
他对面之人闻言便轻笑了一声,道:“咱们这位沈大人啊,可真是仔细。本来就是没问题的, 怎么可能查出来问题呢?”
“您说得是。”
笑罢,这人又道:“你们回头动作利索点儿, 莫要被他察觉了。”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进来禀告的态度恭敬地道。
……
在沈伯文的调配下,户部上下动了起来, 三日之后,便将赈灾的章程交到了景德帝的手中。
景德帝阅罢,将太子叫了过来。
“看看,你觉得如何?”
太子李煦接过奏本,仔细看过,半晌后, 抬头道:“不愧是延益, 儿臣先前从未见过如此详尽又分明的章程。”
景德帝笑了笑, 又道:“朕已经让内阁看过了,都没什么意见, 你若是也觉得好,那便按照这个章程来。”
“儿臣没意见。”太子明白术业有专攻的道理,并不胡乱提建议, 沈伯文毕竟是亲历过赈灾事宜的人。
“那就这样吧。”景德帝道。
这番对话之后, 景德帝将殿内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 不知道同太子交代了些什么。
总之太子出门的时候, 面色不大好看,被有心人瞧见,心中又是一番思量。
……
开仓运粮那日,沈伯文带着几个下属来到京郊,全程盯着。
“大人歇会儿,喝口水吧。”有下属端着茶过来。
“有劳。”
沈伯文接过,视线仍然落在不远处搬运粮食的人们身上。
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被抬上了车,整个白天下来,太和仓便空了一大半。
与此同时,先粮食一步前往灾区的太子一行人,已经走了大半的路了,陪着太子一道的,还有谢之缙,他是此番赈灾的副使。
在太子的主张下,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将朝廷的阵仗摆出来,反而扮做平民,也没有乘坐官船,反而租了条普通船只,为首二人都长了一副读书人的模样,遇到生人便道是回家访亲的举子,旁人也并未起疑。
只是刚刚踏入河南的地界,便见民生凋敝,灾民遍地。
各个衣不蔽体,满面菜色,有气无力地坐在河岸边,亦或是步履蹒跚,眼神麻木地往外省的方向走着。
许久不曾出过京都的太子见状,沉默了许久,面上情绪复杂难言。
他身边的谢之缙比他要习惯一些,但心里同样不好过。四年前那场大旱,他随工部的队伍前往锦州,参与过锦州土城的工作,那次便见过不少这样的流民。
虽然上次是旱灾,这次是水患,但对于老百姓们而言,都是能压垮他们的灾祸。
“船家,这是什么地方?”
太子沉默了许久之后,忽然开口问道。
面色黝黑,穿着粗布短打,一看便知是常年经历风吹雨打的船家闻言便道:“这是宁平府的边上的一个镇子。”
“靠岸先停一会儿。”太子忽然道。
虽然不知为何,船家还是老老实实地停到了边上。
谢之缙却看得分明。
不远处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母子二人正赶着路,妇人手里拿着个讨饭的碗,身上的衣裳都十分破烂,都饿得眼神茫然。
见船靠岸停了下来,河岸便的灾民们便一拥而上,有的跪倒在船下,高举着手里的破碗,那对母子也冲了过来,混入其中,一边磕头,一边高声呼喊着:“老爷们发发慈悲吧,舍几口粮食吧……”
有的实在身上无力,被人群冲挤到跌落河里,就那么扑腾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李煦看得眼眶泛红,双目湿润,转过头对身后的侍卫们吩咐道:“将我们带的饼子干粮分给他们。”
其中一人想劝,却被同伴拦下,摇了摇头,轻声道:“咱们带了钱,到地方再买便是。”
那人沉默了一瞬,便不再开口,跟着其他人去船舱中搬出了一个满当当装着干粮面饼的篓子。
灾民们人多,谢之缙便道:“撕成几块,再往下散。”
侍卫们听懂了,这是想让尽可能多的人都分的到,见太子殿下也无异议,便如此照做了。
被分成小块的面饼被扔了下去,瞬间引起灾民们的哄抢,争先恐后地往趴在地上去抢,先前谢之缙注意到的那对母子也在其中,瘦弱无力的身躯也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迅猛地抢到了好几块,妇人抢到了就赶忙扯着孩子往后退,一直到退出人群。
她并不敢贪心,怕抢多了也保不住,先是囫囵往孩子嘴里塞了一块,又往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