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日蝉鸣婉转悠长,十岁的姜言拖着一个比她还重的行李箱来了江家。
她停在守门的石狮子外,身后的湖光山色衬得她双眸澄澈,映着眼前城堡般的建筑。
那双常年刷得太过用力以至于掉了漆的白皮鞋小心翼翼停下。
从未见过面的男人站在大理石台阶上,沉稳英俊的面容夹杂几分僵硬笑意,“言言,快上来。”
姜言年纪不大,但从小经历让她对旁人情绪很敏感。
能感觉出男人紧张却又试图亲近的好意,姜言握紧把手,怯生生地喊了一声。
“爸爸。”
“诶,言言真乖。”江霍连忙应声,四十来岁的男人眼眶竟微有湿润。
他顺势牵住姜言,领她往里走。
这时,从别墅里出来一个穿着体面的女人,拎起姜言的行李箱。
姜言回头,唇角弯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谢谢妈妈。”
行李箱重重落地,女人窘迫摆手,江霍失笑说:“言言,你认错了,这是家里打扫的李阿姨。”
姜言的笑容僵住,她尴尬地低下头走路,头轻脚重地踩着柔软地毯,停在一排灰冷色调的鞋架前。
迎面又走过来两个女人,年纪与李阿姨相仿。
江霍大概是怕姜言又认错,抢先介绍,“言言,这位是煮饭的周阿姨,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和她说。”
“还有这位吴阿姨,你缺什么就找她。”
姜言仰头仔细认人,一一问好。
吴阿姨头发稍卷,笑起来有眼纹和梨涡,周阿姨微胖,皮肤很白。
江家几位住家保姆穿得都比姜言在小镇上见过的任何人还要好,难怪她会认错。
在江霍的安排下,吴阿姨带姜言换过拖鞋,领她在家里参观一圈。
江家的房子很大,姜言走马观花逛完,两眼发懵。
最后来到她的房间,接近二楼走廊尽头,光是她的房间就比她家以前的房子还大。
墙壁刷着梦幻的公主粉,里面的家具也都粉粉嫩嫩,是小女孩最爱的颜色。
这些都是江霍找人精心装饰出来,床头那个比姜言还高的漂亮洋娃娃,也是他亲自去买的。
吴阿姨躬身问姜言:“喜欢吗?”
姜言乖乖点头,轻声答:“喜欢。”
-
姜言独自留在房间,她数着墙壁上的时钟,已经转过三圈。
她不敢贸然下楼,不敢坐皱床单,不敢喝太多水。
妈妈叮嘱过她,最乖的小孩才不会没人要。
姜言攥着手心里沁出的汗,连呼吸重了都怕自己多余。
忽然,隔壁传来重重的哐当一声,似乎是杯子落地摔碎的声音。
她被忽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睫毛颤了颤,屏住呼吸,听着门外。
或许是隔音太好,好久都没有阿姨上来。
姜言迟疑着,推开门,走到隔壁,她小手试探性地敲了一下,门吱呀缓缓打开。
一个比窗外霞光还要夺目的少年躺在床上,浅茶色眸子里映着天光云影,就这样望过来,像一山坡春天的花被惊醒。
姜言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目光发直。
少年也盯了姜言半晌。
忽然,他扯起唇角笑了笑。
仿佛苍白易碎的瓷瓶蓦然插入鲜花点缀,满室春光如海。
姜言彻底怔住,惊艳得忘了呼吸,像是被故事书里的“男妖精”摄了心魄。
病恹恹的少年半倚在床上拉开抽屉,取出一颗草莓。
他的手掌修长单薄,窗外透进来的光照映着,再加上那鲜红的草莓一衬,指尖更显得通透苍白。
他朝她招手,姜言眼里蕴着忐忑,但还是推门走进去,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她停在他床前,闻着满屋说不出名的很浅很浅的花香味,从鼻尖钻入心底,体内所过之处都变得轻飘飘的。
少年垂眸抿唇,苍白无力的手掌捏着那颗草莓问姜言:“想吃吗?”
姜言攥着衣角的手指悄悄紧了几分,她迟疑点头,柔软瞳孔被夕阳镀上一层浅金色。
少年又笑了笑,仿佛白纸忽然添上浓墨重彩几笔。
可他指尖却是一松,草莓“啪”的一声掉入床边垃圾桶里,他要笑不笑的声音跟着响起。
“扔掉也不给你。”
姜言的心被刺了一下,睁大眼望着他。
他明明在笑,瞳孔却是冷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友好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却凌厉,长满不易察觉的棱角。
这是姜言时隔好久再次混淆旁人的善意与恶意。
霞光恰好落在后退几步的姜言身上,她这么小,就已经很漂亮,脸颊柔嫩白皙,线条精致玲珑,眉眼纯澈干净。
只是她脸颊的血色,在迅速褪去。
江元白收回不屑的视线,重新眯上眼。
一个狐狸精的女儿,漂亮也正常。
但她要是能在江家留下,那就是他江元白不正常了。
江元白唇角勾出几缕戾色,窗外的晚霞仍灿烂,却似乎再也照不进这个房间。
姜言手臂升起凉意,忽然有对话声顺着微开的门缝传进来。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