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崔道之将秀秀的脑袋往怀里一按,飞快抱着她上了马车。
秀秀一夜未睡,此时难免有些发困,她半掀着眼对崔道之道:
“……没想到我真能出来。”
崔道之似乎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应当信我。”
秀秀点点头:“我是安全了么?”
“暂时。”
秀秀仔细琢磨着他这两个字,不作声,这个意思便是,只要皇帝在位一日,她的性命便时时悬在刀刃上。
秀秀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解下身上的大氅递还给崔道之:
“多谢。”
崔道之最是见不得她这样待自己,好似自己是个陌生人一般,时时刻刻想着跟他划清界限。
“穿好。”他没接,起身下了马车。
外头赵贵注意到崔道之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去搀扶他:
“二爷……”
崔道之推开他的手,只道:“送她回去。”
赵贵急得不行,“可二爷您这……”
“……照我说的做。”扔下这句话,崔道之便转身重新入了大内。
等他出来时,赵贵已经送了秀秀回来,一见他的面,赵贵眼‘唰’的一下红了,只见崔道之面色惨白,走过的地方全是血。
“二爷——!”
赵贵并几个府兵急急跑过去,发现崔道之身后的那块布料一片通红,几个人急忙扶他上了马车,掀开他的衣裳一看,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赵贵一个大老爷们,眼泪唰唰的往下落,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那帮黑心的,怎得下了这样的重手……”
虽然知道只有这样,陛下才会相信二爷的话,放夫人回去,可……可二爷昨日才被老夫人用藤条抽过,夜里因为担心夫人忙得连药都顾不得上,伤口发了脓,如今又挨了四十军棍,这可怎么得了……
崔道之听他哭得头疼,“回去。”
“是是!”赵贵连忙反应过来,二爷的伤耽误不得,便催车夫快走,“二爷,大夫早已请好了,如今就在家里候着呢,您别担心。”
闻言,崔道之只道了句:“叫他先到夫人那里去。”便闭了眼。
赵贵一愣,这才明白自家二爷还惦记着夫人昨日着寒发热的事,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二爷对夫人这样好,时时刻刻惦念着她,然而连他这样在身边伺候的人都瞧得明白,夫人对二爷半点不上心,但二爷却好似瞧不见似的……
赵贵有些替崔道之觉得不值,可又想起从前崔道之是如何待秀秀的,最终也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
都是孽啊……
国公府的人瞧见崔道之满身是血的回来,惊惧不已,忙作一团,老夫人听说后,更是差点晕过去,被人搀扶着过来,瞧见崔道之,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跺脚道:
“孽障,孽障……你是要把我的心给掏空了呀……大夫,快叫大夫来……”
众丫头婆子忙得脚不沾地,端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屋里出去。
大夫终于从秀秀那边过来,一进门,便闻见一股血腥气,再瞧见崔道之的背,不禁倒吸一口气。
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大夫才扶着腰从里间出来,向老夫人那里复命去了,只留几个丫头婆子还有赵贵在里头伺候。
赵贵正给崔道之整理新换的衣裳,却见他眼睛微微睁着,看向外头。
“……二爷,您要什么?”
这个时候,别不是饿了,“奴才这就叫人端饭过来……”
饭端来,崔道之却闭了眼,问:
“……她知不知道?”
“什么?”赵贵反应片刻,这才明白崔道之问的是秀秀知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大夫是被从她那里叫来的,她如何不知呢。
赵贵一时垂下脑袋,端起一碗粥,拿勺子舀了下,顾左右而言他:
“……二爷,您快一天没进食了,好歹吃点,我们做下人的也心安……”
崔道之脸色有些难看,道:“出去。”
赵贵一愣,放下碗,“二爷……奴才这就去请夫人过来……”
说着,便起身飞快跑出去。
这时,老夫人进来,坐在床边,看了眼一点没动的饭菜,半晌无语,最终,也只是起身,被人搀扶着缓步出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贵终于回来,却只是垂着头在外间来回转悠不敢进去,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才掀帘而入。
崔道之虽闭着眼,赵贵却知道他醒着,就等他的回话。
他使劲低垂着脑袋,道:
“二爷……夫人她身上的烧已经退了,正歇着,怕是来不了……”
崔道之冷冷睁眼看他,赵贵立即将实话说了出来:
“奴才将您的事说了,夫人只说二爷您如今需要的是大夫,她帮不上半点忙,便不来添乱了……”
赵贵大着胆子抬眼,看见他们家二爷忽然自嘲般冷笑了一下,眸色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猩红。
下一刻,只听‘哗啦’一声,碗筷尽数掉落在地,随即便是一口黑血喷洒在上头。
“二爷——!”